俄乌冲突：第一场被短视频直播的冲突 _小知识

随着短视频平台在俄乌冲突中被广泛应用，俄乌冲突更被认为是一场全程被短视频直播的冲突。美国新闻采访人员戴维·帕特里克拉克斯（David Patrikarakos）在《140字的战争：社交媒体如何重塑21世纪冲突》（War in 140 Characters：How Social Media Is Reshaping Conflict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一书提到，社交媒体赋予普通个人(通常是非战斗人员)改变实体战场的进程和围绕它的话语能力，这是一种非凡的能力。然而，如果说构建战争叙事的文字已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融合多媒体技术的短视频直播将成为记录历史、甚至影响冲突进程的新技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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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传统媒体：多视角的战争影像
1991年，CNN成功地对海湾战争进行现场直播报道，这驱动了更多电视台加入实时现场直播节目的行列。移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出现使得新闻生产主体泛化。人们随时随地拍下所见所闻上传至社交媒体，数以万计的碎片影像建构着人们对战争世界的认知，而网络直播技术更赋予了短视频即时性的特点。短视频直播让更多的人可以作为事件的见证者分享第一视角。理想情况下，任何人只要有一部手机、网络和直播应用程序就可以制作个人的直播节目。这意味着现代冲突信息的多元生产主体提供更多视角更为立体化的战争信息。可以发现许多乌克兰的民众、留学生、华侨、战争中的士兵，甚至总统拍摄的短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许多媒体甚至联系乌克兰当地拍客进行连线直播。多元的冲突信息生产主体带来了更多更立体更直观的现场信息，也带来多元的观点，多元主体在信息碰撞中也能促进集体的信息核查。
超越传统叙事：高密度信息与现场感体验
短视频直播时代的新闻叙事同传统媒体直播叙事相比已有很大区别。前者新闻叙事平铺直叙，有完整的叙事框架和精巧的视听语言，重在信息传递。而短视频，特别是冲突情境下的短视频，具有叙事场景化、画面片段化以及表述个人化等特点。短视频轻量化信息密度高、直播在场感强、沉浸度高。有分析指出，成千上万的短视频遵循TikTok的审美规范——碎片化、去语境化，背景是朗朗上口的流行音乐，与以往的战争摄影截然不同。短视频新闻生产意味着新的视听语法规范。在TikTok上传的俄乌冲突视频中，有些是现场直击战事进程，有些展示生活遭遇，有些是新闻集锦。这些短视频往往具有片段化的特点，能够在几秒之内呈现战争的实时动态，而背景音乐也吸引着用户注意力，渲染情感。直播技术是实时报道现场的技术。直播门槛的降低，使得见证力量分散到个体手中，普通人开启直播给予了受众直击新闻事件现场的可能性。乌克兰民众直播显示了其现在生活的紧迫状态，给予受众沉浸式的感受，而沉浸式的感受会进一步激发起受众的情感变化。短视频直播同样意味着互动性。直播中互动甚至可以改变直播内容，使得信息传播变成一个非线性、进行中的过程。
超越中立理性：情感化叙事与伦理困境
在战争叙事中，传递战争的血腥和悲情既可能是战争信息宣传的手段之一，也可能是人们期待和平的表达。短视频和直播以直接的视觉冲击和声音渲染唤醒人们对战争的恐惧、对敌人的憎恨和对弱者的同情。此次俄乌冲突中有大量现场片段流出，包括亲友分离、战争废墟、兵民冲突等等。许多短视频尽管镜头摇晃，画质粗糙，叙事不连贯，但是配上紧张的战争音乐便能迅速引发人们对战争的恐慌。
后真相时代，情感化、碎片化和动态化的影像建构着人们对于战争的认知和反思，而短视频平台用上下滚动的视频快速投喂信息，人们本能地期待下一则视频而疏于判断视频内容的真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无处不在以及人们在混乱中所拍摄的视频，都正在挑战冲突或战争报道伦理。甚至有博主为了流量特意到战争前线去直播，被批评干扰当地救援。值得思考的是，当无数的摄像头对准战争，什么样的内容能拍？又该如何呈现？如何处理这些伦理规范是短视频直播介入国际新闻生产时需要考虑的问题。
【俄乌冲突：第一场被短视频直播的冲突】超越虚假信息：平台治理与重建信任
诸多国外媒体将这场俄乌冲突称之为第一场TikTok战争（first TikTok war）。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流媒体叙事成为人们日常的呈现手段和消费方式。当数字平台成为跨越边境的基础设施，数字平台不仅是政治争夺的舆论场，也在影响战争进程。短视频平台在军事冲突中扮演复杂角色。
首先，平台监管问题在战争中暴露无遗。拼接视频和假直播在TikTok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平台全球构建生态，这些假新闻会影响了全球认知，它们可以成为信息战的手段，也可以成为冲突的导火线。其次，平台聚合的信息成为出入的情报工具，冲突中士兵、民众直播或拍摄现场的视频可能进一步泄露军事信息。再次，数字平台卷入地缘政治压力。比如，美国多家科技企业限制俄罗斯官方媒体通过各大社交媒体发声。短视频直播打破了传统的国际新闻传播格局，构建了比文字更难以判断的真假混杂的信息世界。在冲突和战争中，商业平台、政治力量和民众成为艰难博弈的三角关系。随着俄乌冲突进程深入，应重新思考战争和军事冲突中的信息传播伦理、平台监管责任以及平台权力等问题，更好地重建人们对数字平台的信任，并承担推动和平进程的责任。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