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度自选诗二十四首|林旭埜专栏| 林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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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诺那塔院雾凇
风时大时小,转经筒微微而动
有冰粒,自树上落到跟前
后山,云海翻滚
白塔,在雪中,更显巍峨
大殿里,一个跛脚僧人
挨个往酥油灯里添油
大殿外,打着电话的僧人说:
妈,我这就回去陪您过年
走近一棵枫树
我轻轻触碰了一下枝丫上的冰晶
这些冰晶,宛如了无牵挂的落叶
褪尽色彩,又回到枝头
一个蘑菇撑起一个世界
前不见行人,后不闻来声
世界仿佛在迷雾中变小,甚至消失
我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石头边上那个小小蘑菇
依然独力撑着白伞
撑起一个,迷茫混沌的世界
栖霞寺,初秋的草木
瓦上草,在风中
摇得肆无忌惮
舍利塔下的绿茵,集体匍匐着
绿萝闲挂于屋檐
有些在佛门,串成一串绿色的佛珠
暮鼓晨钟中
枫树都做好了红的准备
个别自顾自,一夜间爆红了
远游的落日高僧说:
万物自个修为,自个因果
灞桥折柳
在灞桥,必须广种杨柳
但无需折枝,仅作揖相送
送别故知,也送别敌人
离开的敌者,或许将是新朋
送别一个虚假的自我
也送别过度真实的自我
送别一只缓缓前移的蚂蚁
也送别慢慢西行的夕阳
送别线条凌乱的过往
也提前送别,规规矩矩的未来
落满梧桐叶的马路
偌大的城市,就该有这样一条
种满梧桐树的马路
有些枝丫,伸进他家院墙
有的枝丫,横在你家门口
有些叶子已经黄了,有些还在枝头绿着
梧桐叶落满路面
寒风中,黄色的叶子飘两步,停一步
落日的余晖在黄叶上扫了一扫
紧跟着,路灯光也扫了几扫
一个妇人,牵着斑点狗,在前头走着
昏黄的光影里
你分不清
是走在当今,还是徜徉在,旧时光里
离云更近一些
小沙弥问大师兄:
咱们为何要搬到山下呀?
大师兄说:
山上香火稀落
山下香客如云呢!
小沙弥说:
可我喜欢离山上的云,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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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一只牦牛
一手牵着牦牛,一手拿着刷子
藏族青年走到浅水边
在青草地上,躺成个“大”字
牦牛喝了几口水
回过头,打了个喷嚏
长长的毛,在青年的身上,刷过
秦始皇陵落日
太阳,也是一位帝王
黄昏走到此处,总刻意湮没自己
懂得湮没自己的辉煌者
总能获得辉煌的新生
海角落日
落日搁在那块巨石上
它能否就此静止
成为另一块,将海角摞得更高的巨石
我边走边自嘲着,这一荒缪的念头
发觉自己,倒经常成为一个石头
在心海,摞出一个死角
继续往远处走
我回头看到,落日已经远离海角
走向天涯之外的,天涯
在林间观太阳西落
你在林间坐着
太阳的光线是温暖的
也是残酷的
不知不觉,在你额头锯出了皱纹
甚至锯下纷纷扬扬的落叶
将你掩埋
几世纪后,或许
你从掩埋自己的落叶中,坐了起来
身上长出的树干
正把夕阳,锯成两半
挪位置再看,太阳被面前的两根树干
活生生的,夹住
蜗牛的壳
你说,黄昏的落日
像快马驮着
走得飞快呀
我说,咱们去把落日
做成背上的壳
一寸一寸地,挪着
海门
从涓涓之水汇成江河
凿一道出海口,需要千年万年
人的心室,推开一扇柴扉
只需一瞬,也可能需要一生
在海门,面江,向海
任海风吹拂,看长江水奔流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