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借贷风波(下)

光头点点头,他知道他的目的只是给予熊小川足够的压力。追债的手段很多,一闹事,二逼迫,三跟踪,四见红;半真半假演戏也是一种手段。于是,他想了一下,觉得今天已经差不多了,就把电话给罗向东接通了。



    许量没有想到的这些资金当中,居然还有罗向东借出的款。熊小川也非常震惊,他已经与罗向东称兄道弟了,还是金沙同盟的成员之一,可罗总居然能够隐瞒这样久,可见他的心机之深。



    自从苏文和罗向东背离许量,建立了借贷业务的金沙同盟之后,许量回到成都也懒得与这些昔日的朋友或者对手联系,他现在的心胸比以前更加宽阔:许量计划等待大地震带来的影响消除之后,重新设计自己的借贷业务模式,现在能够看到罗向东他们派来的人来收款,倒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许量给罗向东的电话通了,都是体面的人,他们很客气,甚至比以前他们做好兄弟的时候更加客气。大家从许量的话中,也能够听得出大概,他们很快就说好了,因为许量断了罗总与熊总的公道:那就是他们之间的资金由许量保证本金的安全,利息之多少与高低,以后再商量。



    最后,许量让光头与罗向东通话,光头放下电话后,对许量和大家说:“罗总与熊总的事情就这样暂告一个段落,我们兄弟等待许大哥主持公道了。”



    许量就端起茶杯,准备送客,可这时,光头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来让熊总看。



    这是一张委托书,熊总看了,看得非常仔细:这是一个叫杨光华的人出具的委托书。他的本人熊小川一直就没有见到过,但他的确提供了五十万的资金给新峒投资顾问公司,也是这次放贷给白伟达的800万资金的一部分。



    许量觉得这样独自抵抗不太好,就决心立刻把白伟达抓在一起来处理。他提议光头让借款人自己出来与熊总和白总一起商量:熊小川极力赞成,白总则含糊其词。光头忍不住就说:“许大哥是不信任小弟呢?还是想断了小弟的财路呢?”许量的权威一再被这个光头挑战,他决定单独打击一下这个光头男人:“兄弟,你既然叫了许大哥这三个字,那么就说明你还是懂得这‘道’上的规矩的,是吗?”



    光头不明白许量的话中有什么陷阱,所以他沉默。许量继续一字一句地说:“这道有黑道、白道和灰道之分,可我既然应你所邀断了罗总与熊总的公道,那就算是帮了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忙。知恩图报乃是江湖英雄所为,文兄弟你可不能够让做哥哥的再为难了。”



    文仁也觉得今天的面子已经很足了,可这个杨光华只不过是用来放贷款的一个假身份证而已,他害怕的是他真正的老大而不是包括罗总在内的委托收款人。这个老大也是许量的老熟人,很久没有在许量面前出现的黑老大易虎。这笔钱其实还不是易虎本人的,而是他的新情人曲艳的。易虎与这个女人已经同居在一起了,那就要保证了她的资金安全,因此委托他的新兄弟文仁来收债。易虎的指令很简单,不见钱就要见血。



    文仁觉得易虎与许量都是不能够得罪的人,但他有的是办法,他换了一种方式与许量他们交涉:他突然拿出了一把雪亮的尖刀,许量发现他的刀尖是对着他自己的,所以许量不动声色,听光头对大吃一惊的熊小川和白伟达说:“几位大哥,请你们可怜一下兄弟!”说完文仁就把尖刀滑拉在他自己的手臂上,鲜血立刻冒了出来……他的两个手下马上上前,给文仁包扎,他们用的是事先准备好的医用绷带和止血药。



    光头忍住痛苦,继续说:“诸位,小弟这样也是无奈之举,我的老大在我来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如果今天我带不了钱回去,就一定要沾血带腥。许大哥今天在这里,我小文不敢放肆,那就带了自己的血腥离开。我文仁胆子小,心肠好,不敢伤害别人就只能够伤害自己;为了保命,我事先就让兄弟们准备好了这些医用绷带和止血药……下次,可就难说应该轮到谁了……”



    “多此一举!”许量冷哼了一声,“不过,你还是血性男儿,今天就这样了。小川,白总,我们不能够让文老弟的血白流,你们都拿出一点诚意。”白总今天之所以要来熊小川这里,是因为他不害怕熊总的文明追债,一看到血腥,他的鼻子就开始过敏,他一连打了好多个喷嚏,心中开始有了颤抖的感受。他知道今天讨债的人主要是针对熊小川的,因为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毕竟没有与这些凶神恶煞直接借款,他实在是经不起熊总的软硬之语才来“陪杀场”的。



    但为什么现在这位许总也要我拿出点诚意呢?他不是熊总老是提劲说的“老大”吗?他对借贷没有经验,许量知道文仁这样放了自己的血,按照规矩熊总就应该还点款了,这事完全可以与白总无关,只是许量把白总纠缠进局的话已经说了,白总就立刻知道了他今天也许被算计了:他的周围现在就如同黑夜中荒原上布满了灯笼似的野狼一般的眼睛。



    白伟达只能够表态道:“各位大哥,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我一定尽可能地尽快把借贷熊总的资金还了。”光头对白总的回答很不满意,已经用自己宝贵的鲜血打开了白总的防线,他就马上刺激了白总:“白总,你与熊总的债务虽然与我们无关,但是,一旦他们委托我们向你收款,我估计今天流血的可不就是小老弟了。”



    许量开始觉得文仁不仅仅有武略,还有文韬了,此时此刻的局面中,只有白总最软弱,他选择这样的突破口真的不错,不愧是军人出身。熊小川也立刻表态:“既然许大哥发了话,我小川砸锅卖铁也要给文老弟筹点医药费。”文仁听了连连摇头:“诸位,我不是来敲诈你们的,我是来讲道理的。你们不能够需要资金的时候,就低三下四来求我们借贷,有了困难就翻脸说我们放的是高利贷,拜托大家能够讲讲契约精神好不好啊?”



    “做资金借贷生意必须要讲究契约精神,”这话是许量经常讲给别人听的,现在又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反馈回来,许量还真有点开心了,他就代表了熊总说:“文兄弟,我答应今天让你带走后面的那笔五十万中的十万,其他的下次再说了。”熊小川立刻出去了,他去安排财务人员按照许量说的办理。



    这时候,许量的电话响起短信的提示音,他一看内容是唐力已经到了熊总的办公室外面,他今天带了足够的人手,许量不想火拼,这个文仁再讨厌,但还没有触摸到许量的底线。可唐力不是去个别有赖帐迹象的欠款公司“上班”去了吗?他怎么会赶过来呢?



    许量心中沉吟一下,抬头看看姓文的光头,尽可能友好地问:“兄弟,我许量不知道你来自那个山头,但是在成都黑白灰三道中,我多少还是认识一些朋友。不管你的老大是谁,既然已经说了尽快处理这些事情,那么他就应该约束你们这些手下,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让我再次遇到。”说完许量看看光头的三个随从,两个小伙子还是站着,没有表情,那个师爷一般的中年人眼睛中有友好甚至讨好的目光,许量联想到他去过卫生间,心中有点明白了。



    许量不让人觉察地对师爷发出了赞许的眼光。文仁手臂上雪白的绷带还在渗透鲜艳的血液,他还想抗拒许量要他收手的话,正在字斟句酌,许量可不耐烦了:他今天又见到了血腥,对文仁这样把流氓手段当成英雄行为来使用,很不以为然。



    许量站了起来,从上俯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文仁:“兄弟,许量最后提醒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得住!收帐的手段千千万,任何手段都必须适可而止。我现在不是建议你,而是要求你,第一,从今以后你们要债不要再找熊小川,我既然出手了,三山五岳各路神仙或者王八蛋都必须给我许量一个面子;你可以直接来资本之鹰会所,一切我都能够担当。第二,现在请你们这些人,立刻从这里出去,因为我一会就要收购这家新峒投资顾问公司,”许量看看从财务室已经回来了的熊小川,他用老板的口吻直接安排道:“熊总,你现在就把这些人请出去,我许量见不得血,这样我会眼睛刺痛……对我的收购,没有任何意见吧?”熊小川近几次都在劝告许量从幕后的股东站出来成为真正的股东,但今天许量都还在推辞,现在听许量这样说,他欣喜地回答:“老大能够来掌控公司,小弟,求之不得。”



    文仁威风了快两个小时了,就这样被许量用十万元“软”打发了,他于心不甘,他也猛然站了起来,与许量对视,两个男人立刻都上火了。如果不是考虑到面前的光头手臂已经受伤了,许量还真有点想动手的欲望了。他记得小时候打架,最先动手的总是自己,许量在心中计划如果开打就一定要“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文仁看见了许量嗜血而扭曲的内心,他准备退缩了……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了,唐力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这是他的工作,他也很专业,许量给他的任务是不伤害别人,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自己人。文仁一见唐力和他后面带的一大群人,气焰立刻灭了:他也认识唐力。什么是江湖?用四川话说,就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人比的是看谁更能够去挑战草菅人命,许量心中觉得自己不得不这样,他用悲悯的眼光看看面前的这些人。他内心也有点厌恶自己,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资金生意还是经常需要“恶从胆边生”呢?难道黑道真他妈的是生存之道吗?



    唐力一言不发,站在许量的身后,文仁的几个兄弟已经被唐力带来的人控制住了。许量心想,还好小川的办公室很大,来这样多的人才基本上把这里塞满。文仁与唐力、王军都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唐力在没有被许量收服之前,在黑道上混的时候,文仁还在军队做士兵,而王军只是一个小混混,唐力没有少帮助他们。只是这些年,他们的联系很少了,唐力接到王军电话的时候,非常害怕许总与他的两个小兄弟起了冲突,所以他连忙带了兄弟赶来“救驾”。唐力害怕许量误会,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机会与许总交心了,因此,唐力黑了脸,红了眼睛,如果文仁想动手,那么他唐力就只能够下狠手了,因为许量不仅仅是自己的老板,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再造有恩。



    文仁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他知道自己今天从那个方面都不能够发飙了:以前自己做士兵的时候,是怎么样去苦口婆心地劝告唐力大哥不要在黑道上混的呢?可现在唐力成为了公司的职员,自己却从优秀士兵变成了依靠暴力收款吃钱的烂人,他没有心理上的任何优势了:“我是流氓我怕谁”的野蛮模样已经做不出来了,于是,文仁立刻服输道:“许大哥,请您大人大量,小兄弟刚入行,不懂得尊重规矩,该罚该打。”说完,他跟随熊小川就想往外面走,唐力看许量没有说话,知道老板的意思。



    唐力立刻叫了一声:“文兄弟请等等,我刚才听说兄弟你在这里见了红,又闹了事,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文仁用他没有受伤的手去很认真地摸了一下他的光头,好象是在提醒他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唐力的兄弟,更不是优秀士兵,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似的。他摸完了自己的光头,蛮横地说:“难道唐哥不愿意给小弟一条生存之路吗?”文仁的话音未落,他的喉咙上立刻出现了一样东西。这东西锋利而又冰凉,这让他感觉到了恐惧。他知道唐力的身手非常快,但没有想到的是唐力在一瞬间已经做了两件事情:第一是下了他自己带来的刀,第二是这把刀不偏不依,不轻不重地放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王军和其他三人都被唐力带来的人分而治之了,但他还可以说话:“大哥,请您手下留情!都是兄弟,有事好商量。”



    许量对这个师爷模样的人有好感,他微笑了一下,但他还是把雪茄灭了,他点头又摇头,因为他知道这些所谓的道上的人,吃硬不吃软。唐力见状,知道老板的意思是来个小惩罚,他身体一晃,就到了文仁的身后,用膝盖一点,文仁差点就被迫向许量下跪,但唐力立刻托住了他,让他没有很明显地出丑。文仁知道这是许量手下留情了。



    唐力放了文仁,让他继续向前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文仁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许量。文仁本来还想说句:“青山不改,后会有期”的硬话,但这时候的许量,没有再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这些人和刚才的争斗根本就不存在,他和白总已经在商量他们的事情了。当然,现在是许量与白总之间的事情了,经过刚才的“文攻武斗”,白总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与许量和熊总表示“有事好商量”,而且是非常好商量了。



    事后,许量没有询问唐力是怎么来这里的,他与这些人为什么认识?唐力想解释,许量压抑内心的怒火,淡然地说:“唐力,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最好不做的为好!”唐力知道许总的意思,他无奈地解释说:“许总,您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地方说道理啊。”



    拿了钱,出了门,下了大楼,文仁已经没有刚才的无赖之气了。在回去找易虎复命的路上,文仁对身边的三个兄弟说:“大家看看,黑道白道,还有这个该死的灰道,都是要讲求实力的。”



    王军补充了一句:“老弟,你以为我们跟随了易虎就是所谓的黑道了吗?你自残还不是为了吓唬人的,如果今天没有许量来断公道,我看我们怎么收场?难道真的要血洗熊小川吗?我们有这样胆子,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吗?”



    文仁对王军一直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非常有意见,但今天事先就说好了的自己用“苦肉计”自残,也怪不得别人!手臂上的伤痛袭来,文达决定尽可能地成功收回一些烂帐死帐,有了积蓄就不再涉足这样的借贷江湖,卖命的钱少挣或者不挣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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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借贷风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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