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源 | 一夫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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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个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病人,从鬼门关拉扯回尘世,这是一夫当关,死神却步的感觉,成就感太强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想走出手术室,去救治更多的重危病人。"

五 三 二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人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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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源 | 一夫当关

皋源,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主任医师,副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华医学会重症医学分会委员,中国医师协会重症医师分会委员,上海医学会危重病专委会委员。擅长脓毒症/感染性休克,ARDS,重症感染,重症孕产妇及围术期危重患者救治。

采访笔记

"病人可能只有一次机会。你性命相托,我必全力以赴。"他说,永远忘不了刚组建ICU时遇到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二十岁女孩的眼睛,心脏手术后送来的,她很平静,也许已经意识到,时间如指缝中的细沙,她注视着我,眼睛里有渴望,有不舍,有不情愿,她让我告诉ICU门外的母亲,不要哭,她会回来的。"

皋源,仁济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他所带领的团队创造了优秀的医疗记录:感染性休克的抢救成功率高达85%,达到世界一流水平;与仁济产科合作抢救了上海市30%的危重孕产妇,抢救成功率高达99.5%;与仁济肝移植合作,为手术量和成功率居世界领先,提供了坚实保障。

从一个麻醉医生起步,敌不过内心对重症抢救的渴望,他忽然转身,改变了思维模式,而心智也在渐渐发生变化。"起初觉得,所有的重症,我都能救回来,后来我知道,我能做的有限,我必须把自己练成内科医生的缜密思维,外科医生的敏感果断。"

"重症医学科的医生,都有大心脏,我们十多个伙伴中,竟然一半是女中豪杰,同男性一样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他说,压力来自拯救使命与全科知识储备,临床应变能力之间的落差,"我们拼尽全力的救治,病情一路向好,我们都被病人的恢复鼓舞着,支持了二十多天,眼看胜利在望,突然,一日之内病人脑死亡,这不但对家属,对我们都是沉重的打击,在医学上,我们能解开的谜团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最能理解科室同事的情绪与状态,整天在遭受过山车一样的考验,如果不加以疏导,是会崩溃的,他给同事放假,在同事竭尽全力却无可避免发生悲剧时,会挡住所有的苛责,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我们是在钢丝上舞蹈,有时候值夜班,同时来三四个重症病人,这里拼命做心肺复苏,那里血压嗖的一下跌下去了,那里又大出血了,我们的医生都碰到过,也都扛过来了。"

"只有病人救过来了,才是真正放松的时候。一口气才算真正吐出来了,特别舒畅。"他坦言,ICU的医生没有一个不焦虑的,即使晚上回到家,手机就是手雷,不管你是在梦中,还是在共享天伦。有一年春节,年三十,全家吃了晚饭,跑到街上放焰火,彼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不是拜年电话,而是12道金牌。"ICU的一个病人突然血压下降,氧饱和度严重降低,生死悬于一发。赶紧丢下焰火,开车就奔医院,路上遥控作战,结果化险为夷。"等他处理完病人,再驱车回家,所有亲人都等着他,像迎接远征而归的将军,把撂下的一堆焰火放完。他仰头看着无尽的暗夜被璀璨的焰火点燃,悠悠地长出一口气,新年,毕竟来了。

采访的日子,正值高考,今年上海卷作文题是"被需要"。我问,倘若你来写,会写成怎样。

他没有正面回答,说起一段话,是他的一位学生在一次浴血拯救后,告诉他的:

"十八岁以前,我脆弱敏感,笑泪缠绵,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足以挑战我的极限,经久不息。我无法调节,任它在心里无从排解。我以为,这就是全部的自己,我会永远沉在漩涡之中。但是,直到披上这件白袍,站在ICU里,我相信,我有坚定的,被需要的,还未触及的另一种灵魂。"

1

"我想抢救急危病人"

皋源是江苏东台人,父母亲都行医,父亲是皮肤科医生,母亲是护士长。

很小的时候,皋源就觉得父亲是个不归家的人。他问母亲,爸爸去哪里了,母亲说,爸爸有任务。稍大一点,他才知道,父亲参与了新中国的麻风病的防控救治,主战场在边远地区。

"父亲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他从来不谈他的工作,只是神色严肃,长大以后,我问过父亲,麻风病是很容易感染的,你怕不怕被感染呢?父亲摇摇头说,既然是一名医生,那就是职责,冲上去,怕什么!"皋源说,小时候他脑海中医生的形象里,全是父亲的影子。

1986年9月开学季,徐州医科大学里人潮翻涌,拖着各种行李的新生与家长来来往往,这其中就有皋源与他的父亲。父母亲对于皋源的期待,是希望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高考那年,皋源所有的志愿都填了医科大学。结果,皋源被徐州医科大学医疗系麻醉班录取。

1990年,皋源因为成绩优异,被送往上海的仁济医院实习,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去,就是一辈子。在仁济医院,他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还有将理论与临床结合的兴奋,不停地跟着老师进出手术室,辅助临床医生的手术,给患者提供呼吸支持。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临床麻醉技术逐渐成熟,危重病人抢救应急处置能力也大有突破。实习结束后,他被仁济医院看中,作为麻醉医生留在了麻醉科。

当时,恰逢麻醉科主任杭燕南教授在新建立的仁济东院创立了第一个由麻醉科管理的外科ICU,皋源跟着杭教授时常得以出入手术室与病房帮忙抢救病人。"将一个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病人,从鬼门关拉扯回尘世,这是一夫当关,死神却步的感觉,成就感太强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想走出手术室,去救治更多的重危病人。"皋源道。

1997年,从杭教授手下研究生毕业的皋源,向其明确表示了想要进入重症科室参与急救的意愿,杭教授所创ICU,正值缺乏人才之际,他非常支持皋源,并于1999年将皋源送到日本福冈大学学习,为转做ICU主治医生做准备。

日本的ICU水平很高,其规范化与现代化都是当时的中国所不能及。皋源在福冈大学系统全面地了解ICU的运作过程与核心理念。对于皋源来说,最难得的是思维模式的转变--麻醉科医生,思维重点在于术中稳住病人的生命体征,而重症医学科医生,需要掌握临床医生的思维,找到并消除病因,他的思路逐渐被打开。

1999年10月,仁济医院麻醉科下属SICU开张,皋源由此开始主持工作,一个逐渐崛起的科室,在他与同事们的努力下,在由零开始渐渐积蓄着能量,等着磅礴壮大。

2

与死神拔河

送到重症医学科抢救的人,生命都处于危急状态,他们往往来自于院内的各个科室,病因从头到脚,而且经常是多脏器,多原因的。再加上病人密度与强度极高,这就意味着,一个医生可能同时要稳住两个以上生命随时都会消失的病人,"这对医生的知识储备、经验、处理手段以及技术手段有很高的要求。医生不仅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要有能力解决问题。"皋源表示,在这样的情境下,如果医生技术水平或心理水平,哪怕有一个不过关的话,是极容易崩溃的。最初几个月,为了时刻应对病人突发的危急情况,皋源与重症科的三位成员天天从早晨忙到早晨,几乎回不了家。

皋源表示,在ICU,医生总是与濒临死亡的病人接触,见证着生命的脆弱和顽强,心态也由最初的敏感易动,逐渐变得沉稳冷静。"刚来的时候因为年轻,只想着全身心的投入救治,把病人抢救回来,所以遇到失败时,情绪会非常低落。时间久了,会客观地意识到,有些病是目前手段无法救治的。抢救失败,与其沉浸在悲伤中,我会更多地总结救治的经验,进行反思,避免下一次的欠缺与遗憾。"

让皋源欣慰的是,重症医学科的救治率,随着科室不断壮大,团队人员水平不断提高而逐年攀升,如今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几,在重症科里,医生经常让家属见到了奇迹。

有一位90多岁的老人,由于泌尿道感染导致感染性休克,而其本身也因为各种夹杂症而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AKI,ARDS,脓毒性心肌病,顽固性休克,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皋源表示,老人的家属几乎丧失了全部希望,在心理上已经放弃了。

"但我们对脓毒性心肌病有新的理解,通过加强监测,借助血流动力学参数来指导治疗,利用心脏超声评估液体复苏容量反应性来评估每天给多少液体。这样坚持了四天,老人全身感染的症状逐渐缓解,低血压状况慢慢好转,最后终于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通知家属病情已经稳定的那天,亲属那不可置信的欢喜,眼角的泪水,刻意压低声音的哽咽,都让皋源无比动容,"看到他们这样,我真的很开心。这就是医生存在的价值。"

皋源坦言,重症医学科工作的特点,其一是高密度、高强度,一年1700例病人,这对医生的压力非常大,容易焦虑;其二是病情变化不定,突发情况的程度与时间完全不定。"之前一直病情稳定的病人,转身就突发大出血死亡,这对医生会造成巨大的挫败感。事实上,医生在救治过程中的压力与焦虑,多数情况是源于能力的不足--对病情变化缺乏预见性,还是说明你未了解病人的真实状况,如果病情变化是在预见中的,可能就不会感到太大的压力。"

为了提高团队成员的抗压能力,皋源为团队提供了基本技能的各种培训。在精神与心理上,皋源十分理解年轻医生的焦虑心情,"我不会去苛责他们,毕竟从年轻到成熟有一个过程,因为ICU的医生像走在钢丝上,需要很强的定力和精神力,这是需要磨砺的。"皋源道。

如今,作为管理者,他更侧重于像他的老师杭燕南一样培养新鲜血液,为团队提供帮助,创造学习与进步机会,促进科室发展。"我们ICU床位使用率是100%,每天接治来自院内的内科、外科的病人,这是专科医生对我们的信任与认可,但是,医学每天都在发展变化,重症医学科需要紧跟时代,创造价值,才会被需要。"皋源道。

前些天,他的重症医学科接收了两个极度危重的病人,一个是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病人,一个是高危产妇,目前都在紧密观察着。而皋源已经连续两天12点才离开医院。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情况早已成为常态。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ICU的每一位医生最终都会越来越习惯,做的越来越好。"皋源说着,微微一笑。

口述实录

唐晔

杭燕南教授是您的贵人吧,说说您这位导师?

皋源

是的。杭老师是一位心胸非常开阔的医生,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想象中的医生形象,医术高超,医德高尚,愿意尝试新的技术,愿意提携帮助年轻人成长。我在他的指引下,进步很快,也是他送我去日本学习先进ICU理念的。

您从日本回来以后,就去主管ICU了,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比较艰难。只有八张床,三个医生,八个护士,从零开始。一开始最大的挑战就是忙不过来--病人太多了,病因从头到脚都有,我们跟专科医生不同,ICU病人送来抢救时,可能是多原因、多脏器的疾病--这就是难点,它考验医生的知识储备、处置能力和技术手段。我对我们的科室医生说,做一位合格的ICU医生有两点:第一,要有足够的理论水平和经验,认识这个疾病;第二,要有综合能力解决,不能光知道问题不解决。坦率说,刚开始这方面能力我们都比较匮乏,那个时候压力太大,几乎不回家--只要有病人有一点点不稳定,就守在医院。不过,当时因为还算年轻,从来没觉得累,从自己内心来说,也想做这件事。

从零开始到现在快20年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目前的规模和特点在哪里呢?

学科的雏形已经出来了,以前两三个人,现在是一支团队,东西两院加起来,一共有18个医生,81个护士,34张床位。以前我们是偏外科的ICU,外科主要是出血,感染。很多手术的并发症,比如肺部感染,腹腔感染,泌尿系统感染等,会造成病人大出血。2014年2月,我们是从麻醉科独立出来了,成立了重症医学科。重症医学科的特点就是,内外兼顾,我们除了外科之外,还接收院内送来的内科病人,我院的风湿免疫科、血液科、消化科等都会送来病人,重症医学科已经成了全院的公共平台。

总的来说,我们有两个患者来源,一是手术室,二是病房。送来的都是有了生命危险的病人,比如说心衰、低氧、呼吸衰竭等。与此同时,我们收入的病人,病情越来越复杂,对医生的知识面要求越来越高,对知识储备又提出新的挑战。所以,我们会招不同专科背景的医生,人员结构相对完善了,就能更好地应付临床工作。

在您看来,ICU的关键是什么?

ICU中的I就是intensive,意思是加强,是说对病人的病情改变要有一个动态的加强的观察评估。第一,要通过持续的监测,评估病人生命体征、生命参数--这些病人生命体征都不稳定,只有这样才能即刻知道病情的发展;第二,根据得到的监测指标,给病人做完评估以后,还要拿出处理方法,还要再动态评估方法是不是合适有效。在ICU中的监测,一定是最严密的监测。

您认为,ICU的医生除了充足的知识储备和优秀的医术水平,还需要具备怎样的基本素养?

最基本的素养,第一要有责任心,对病人负责。在ICU,医生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推诿一切责任,因为病人送来时就病势很重了。但在这个时候,是真的考验一个ICU医生英雄本色的时候,必须秉持对生命的尊重,态度决定一切;第二,不能急躁,要稳得住,同时,思维要缜密。这也是我招学生的一个观察点--在这里,病人可能只有一次生的机会,如果医生毛毛躁躁,心急慌忙去工作,病人的生命可能就断送了。

所以,ICU的医生既要有内科医生的严谨思维,也要有外科医生的敏感果敢。通俗点说,快的时候一定要雷厉风行,不该快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其中的分寸感需要用心揣摩,在经验中获得。

这么多年的ICU工作,有什么令您影响深刻的事情吗?

成功的太多了,就不说了,说一个拯救失败的故事。1个月前,我们收治了一个内科的病人,48岁,也是一位医护人员。在我院查出IgA肾病,要用激素治疗。服用激素一段时间后,又突发肺部感染,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症状,插管上了呼吸机,但低氧无法纠正并发生了双侧气胸,最后转到我们科,上了ECMO。我们首先判断可能是PCP,一种肺孢子虫病,后来二代基因测序确诊就是PCP。经过治疗,病人一天天在恢复,眼看就好起来了,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没想到持续到28天时,突发颅内出血,一天之内就失去了生命。那就是我们最不想见到的并发症。

她的丈夫哭得像个小孩,他说妻子就是一家人的天,人死了,天也塌了。在整个救治中,这位丈夫不顾一切代价希望挽回妻子的生命,近一个月时间,没回过家,没睡过一个好觉,始终不离开妻子半步,这就是人间真正的挚爱情感。真情难得,我们也觉得,必须尽全力救治,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感情,但是很遗憾,很多疾病面前,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每天与死神打交道,那么您是怎么看待生命的?

生命是个谜。有时候说倒下就倒下,这时候觉得生命很脆弱,但有的时候,你又会发现生命很顽强,只要创造条件,就能一点一点康复。对我们来说,竭尽全力挽回病人的生命是天职,尽管结果不一定都是喜剧,但是我们所做的,病人家属都看在眼里,也都理解我们的艰辛付出,所以即使最后回天乏术,他们走的时候也会来谢谢你。

您现在关注些什么呢?

重症医学的发展迅猛,新的技术、新的理论,对疾病的认识都在进步,所以得终身学习,并且带好团队,培养接班人。

最近有一个词在网上挺火--国家精神,您觉得,国家精神应该是什么?

我想,不管是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伟人,还是在生活中闪耀真善美的平凡人,都是"国家精神"的造就者。

采访 | 唐晔 编辑 | 明月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是一所融医疗、教学、科研、预防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