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本古籍|“纸上考古”:包公小说背后的故事


_本文原题:“纸上考古”:包公小说背后的故事

善本古籍|“纸上考古”:包公小说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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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升 , 文学博士 , 天一阁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 研究方向为版本目录学、藏书史 。 著有《明嘉靖刻本研究》《古籍之为文物》等书 。
“挖掘”—— 《包待制》是最早的包公小说
“书籍具有文本和实物双重属性 , 古籍是书的一种 , 所以古籍的双重属性来自书籍的双重属性——古籍既有文本属性 , 也有文物属性 。 ”天一阁博物馆副研究馆员李开升关注更多的是古籍的文物属性 。 他说:“古籍中往往‘埋藏’着一些不被人注意的珍贵文献 。 ”而这种发现的过程 , 他称其为“纸上考古” 。
譬如 , 1931年 , 日本某图书馆在一部古籍封面的衬纸中发现了《金瓶梅》的几张残页 , 当时日本方面不太清楚其中的价值 , 将它们交到了中国学者手上 , 后来判定这是现存最早的《金瓶梅》残页 。 1933年 , 郑振铎发现了《金瓶梅》和《水浒传》的早期版本残页 。 1975年和1989年 , 上海图书馆先后发现了《忠义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早期版本的残页 。 2013年 , 天一阁在进行古籍普查过程中 , 发现了《万历丙辰科进士同年序齿录》残页 , 2014年 , 又发现明正德刻本《包待制》残页 。 它们全是在古籍封面衬纸中发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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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待制》残页是在正德刻本74册《文献通考》中找到的 , 当时 , 其中的3册封面衬纸中有《包待制》 , 其他则是另一种书《重刊京本详增说意四书通旨》的残页 。 ”李开升说 。 《包待制》残页有5片 , 天一阁工作人员对其进行复原后发现 , 第一个残片和第四个残片可以拼在一起 , 成为《包待制》卷上的第七页 , 文字基本上能连起来 。 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残片 , 能拼缀出第八页 , 但还有缺损 。
李开升介绍 , 这本书之所以叫《包待制》 , 是因为书页版心处有“制”“上”字样 。 版心处一般印有书名的简称 , 明代前期喜欢将书名简化为一个字 。 既然“制”是书名里的一个字 , 而包公在书里被称为包待制 , 据此推测 , 书名应包含“包待制”字样 , 所以研究者将这本书称为《包待制》 。 而书的卷册情况也能根据“上”字大致推测 , 要么是上下两卷 , 要么是上中下三卷 。
研究者通过考证、比对 , 了解到《文献通考》是明正德十一年至十四年刘洪慎独斋刻、正德十六年重修本 。 那么 , 作为封面衬纸的《包待制》 , 也应该是在同一年或者稍微早一两年刊刻的 , 否则不一定保存下来 。
《四书通旨》作为《文献通考》里“挖掘”出来的另一种书 , 它的牌记上清楚地记载有“皇明龙集庚辰安正堂重新刊” 。 庚辰是正德十五年 , 《四书通旨》的版本非常符合研究者对时代的推测 , 恰好就在正德十六年的前一年 。 李开升说:“《包待制》和《四书通旨》就像同一考古坑里发掘出来的两件‘文物’ , 它们的版本年代应是非常接近的 , 上下不会差太多 。 ”
《包待制》是范钦原藏书 ,400多年来没有动过 , 考察其版刻 , 为正德、嘉靖间建阳坊刻的典型风格 。 字体典型 , 版式皆为黑口、双顺黑鱼尾、四周双边 。
结合这三方面的内容考察 , 可以推断《包待制》的刊刻时间 , 最大可能是正德十六年和正德十五年 。
从文物角度来讲 , 《包待制》是目前发现最早的包公小说 。 之前存世最早的包公小说是《百家公案》 , 《包待制》的发现 , 把包公小说的历史又往前推了70多年 。 此外 , 从排版形式看 , 《包待制》类似于今天说的绣像小说 。 但早期的绣像小说不一定每页都有图 , 譬如《包待制》第七页就没有插图 , 第八页才有 , 图在右半边一页上 , 上下各有一张图 。 而刊刻时间稍后的《百家公案》 , 图在上面 , 文字在下面 , 非常整齐 , 每一页都是如此 。 从中 , 也可以一窥明代绣像小说图文的发展过程 。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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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残片复原
梳理——包公故事源远流长
包公故事从宋代就开始流传了 。 最早的宋代话本有《三现身包龙图断冤》《合同文字记》;元杂剧则有《包待制陈州粜米》《玎玎珰珰盆儿鬼》等 , 它们是包公案里的两则故事;发展到明清 , 包公小说规模庞大 , 有《包待制》《百家公案》《龙图公案》《三侠五义》等一大批 。 而20世纪90年代的电视剧《包青天》 , 曾一度掀起收视热潮 。
李开升介绍:“从小说层面而言 , 《包待制》是最早的明代包公小说 , 但明代说唱词话中存在着更早的包公故事 。 ”1967年 , 在上海出土了明成化年间的《乌盆传》说唱词话 , 这是包公案里很有名的一则故事 。
事实上 , 研究者推测包公小说的出现应该远早于目前发现的《包待制》的成书年代 , 但古代书籍的流传 , 需要一个重要因素 , 那就是必须有人收藏 。 否则 , 无论这本书在当时多么流行 , 发行了多少册 , 也会很快消失 。 而包公小说或说唱词话类似于现在的通俗文学 , 当时的正统藏书家是不屑于收藏的 。 成化版《乌盆传》说唱词话是作为普通人的一个随葬品出现在墓中的 , 和藏书家的收藏不是一个概念 。
与其他民间故事一样 , 包公故事也是一步步演化而来的 。 “我们不妨以乌盆案为例 , 看看明代包公故事的演变过程 。 ”李开升说 。
在成化版说唱词话《乌盆传》中 , 包公的身份是亳州知府 , 而在《包待制》里 , 包公身份为定州知府 。 在《乌盆传》中 , 被害人为福州富豪杨百万之子杨宗富 , 他死于应试的途中 。 凶手是烧窑贼人耿大、耿二兄弟俩 。 他们将被害人用毛巾绞死 , 得到了他的黄金白银及绫罗绸缎 , 还把被害人做成了一个歪乌盆 。 公差潘成从乌盆贩子孙小二那里买到了歪乌盆 , 然后帮助杨宗富告状 。 而在《包待制》中 , 被害人为扬州商人李浩 , 凶手的名字是丁千、丁万 , 杀人后获得黄金百两 , 并把被害人做成瓦盆 。 定州的王老买得瓦盆 , 帮李浩告状 。
从中可以看出 , 《包待制》里瓦盆子的故事应该不是直接从《乌盆传》演化来的 , 但故事的核心部分是一样的 。 《百家公案》比《包待制》晚了70多年 , 其中瓦盆子故事的主干就和《包待制》里完全一样了 。 包公的身份也是定州知府 , 其他如被害人的名字、身份 , 凶手的名字 , 包括被害的情况 , 以及告状人等 , 两个文本差异非常小 。 可见 , 《百家公案》和《包待制》有着很明显的传承关系 。 至于此后的《龙图公案》的传承关系就更明显了 。
研究者通过对明代几个主要的包公故事的分析 , 发现《乌盆传》属于单独的一个体系 。 这是因为《乌盆传》是艺人用来说唱的底本 , 虽然出版之后也可以阅读 , 但和小说还是有区别 。 《乌盆传》和元杂剧《玎玎珰珰盆儿鬼》之间反而有一定联系 , 《盆儿鬼》中的主人公也姓杨 , 它们之间的相似处比小说要多一点 。 李开升认为 , 明代包公故事 , 至少呈现两条线索 。
李开升说:“随着书籍的不断流传 , 越到后期 , 包公故事的内容越丰富 。 ”在最早的包公小说《包待制》里 , 以二卷次或三卷次推测 , 最多不会超过50个故事 。 但到了《百家公案》 , 就有近100个回目、100个故事 。 之后的《龙图公案》 , 内容进一步丰富 。 到《三侠五义》和《七侠五义》 , 故事架构中引入了辅佐包公的各种江湖人士、大侠 , 而这些在《包待制》《百家公案》里是完全看不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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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刻本《文献通考》7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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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待制》卷上第八页(残片二、三、五)
(讲演内容来自天一阁书院·国学堂 , 有删节 。 此为线上讲座 。 )
【善本古籍|“纸上考古”:包公小说背后的故事】来源:中国宁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