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月鱼|公公患癌后，听到他的一句话，我和老公都流泪了

1
下午快下班时，我接到了儿子童童打来的电话：“妈妈，你快回来，爷爷来了，爸爸跟他正吵架呢！”儿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惊恐。
我不禁头痛，这个奇葩公公是个搅事精。自从婆婆过世，他每隔两个月就要来我家刷刷存在感。偏偏他儿子张桐，也就是我老公，根本没拿他当盘菜，经常跟他横眉冷对。
我急急忙忙往家赶。进了家门，战火已经平息了。公公抱着童童坐在沙发上，快六十岁的人，还穿着件鲜亮的黄格子衬衣。
头发乌黑发亮，显然刚染不久，脖子上戴着条金灿灿的链子，左手五个指头，三个戴着金戒指，这形象实在辣眼睛。
张桐站在不远的餐桌边，脸色阴沉。
“你回来了，赶紧做饭吃，都饿了。 ”公公一见我，就毫不客气地吩咐。
“哦，我马上去。 ”放下包，我去了厨房，张桐跟进来，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
“你爸这次又干啥事了？惹你了？”我用手戳戳他胳膊。
“打扮成那样儿，保安不让他进，打电话叫我去接，他大吵大闹跟保安秀肌肉。进来了，又在楼下把人家养的葱兰当韭菜拔回来了，人家找上门来，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发火。老虎屁股摸不得，就是混混脾气！”张桐一脸郁闷。
我不由扶额，公公来我家十有八九都能闹出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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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就在上一次，他带着童童在楼下玩，一个年龄大点的男孩抢童童的玩具车，公公上前推了一把男孩，把玩具车抢了过来。
男孩的妈妈在旁边见了，大吵大闹，说公公没教养，大人欺侮小孩。惹得全楼的人都来看热闹。
公公气得挽袖子要打人，我和张桐不得不尴尬地向人家赔礼道歉。公公回家把我们臭骂了一通，说我们善恶不分，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要向人服软。气得张桐横眉冷对，让他少来给我们找麻烦。
上上次，他把张桐熬了三个通宵的设计稿当废纸，折飞机给童童玩，结果飞到窗外不见了踪影。张桐快疯了，跟公公大吵一架。
再譬如他把我养的花都浇死了，拦着我们教育童童了，这类的事儿，都已经不算事了，只要不出大麻烦就行。
公公没文化，打小就混迹街头，违法的事儿倒是没干过，就是脾气臭。年轻时他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老了这脾气也没收敛多少。
想到公公那身装扮，我忍俊不禁：“幸好你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否则跟着你爸，说不定就是你爸这个样子！”
张桐不说话，低着头切菜。
吃饭时，公公的注意力都在童童身上，他一个劲地给童童夹菜。都说隔辈亲，他对儿子不管不问，但待孙子却如珠如宝。
童童吃的，玩的，他都有求必应。童童也跟他亲，过久了不来，童童就会打电话给他。张桐不喜欢公公，他们父子关系淡薄。
我对公公并没有多大排斥，虽然他做事不靠谱，总给我们惹事儿，但比起那些总给儿媳妇下绊子的公婆来说，简直是好太多了。
3
吃过饭，公公大咧咧地带着童童，去楼下玩新买的玩具车了。没过多久，楼下人声鼎沸，大概小区里谁家的车又刮了别人的车吧，这种事隔几天就有，我不以为意。
张桐突然站起身往楼下跑，我一愣，隐隐听见童童的哭声。糟糕，我慌了神，鞋子都顾不上，紧跟着张桐后边往楼下跑去。
出了单元门，前边围着一堆人，小孩的哭声，公公的怒吼声，还有个女人尖厉的哭骂声，齐齐传进我耳朵里。我和张桐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人群前，童童正抱着新玩具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公公的新发型也乱了，黄亮的格子衬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让人惊心，我顿时手脚发软。分页标题
对面一个年轻的男人捂住鼻子，胸前一片血迹，扶着他的女人边哭边对公公骂：“你是哪里跑来的疯狗，上来就打人啊！”
公公面色通红，显然气得不轻：“你俩是一伙的？那你叫什么救命？”
这时派出所民/警来了，年轻女人报了案，我们全部被请去了派出所。各说各的，终于弄清是了怎么回事，原来就是个大乌龙。
这年轻的两夫妻吵架，女的赌气要离家出走，男的使劲抱住不放，女的气得拳打脚踢，奋力挣扎，大声叫救命。
公公正巧带着童童路过，见这情形，以为是小/流/氓/欺负人，他上前照着男人脸上就是猛揍，把人打得鼻血四溅，嘴角开裂。
最后经过调解，我们掏了五百元医药费，还向当事人赔礼道歉。
从派出所出来，我们都憋屈不已。公公尤其气愤，他原是想见义勇为，没想到赔了医药费不说，还被那女人骂多管闲事。
张桐黑着脸，冲公公说：“你能不能做事动动脑子，少给我惹点儿麻烦。 ”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余怒未消的公公立即就要暴走：“我知道你嫌我丢人！行，我走！”
他挥舞着那只戴满金戒指的手，一片金光闪耀，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一阵风走了。
【我是三月鱼|公公患癌后，听到他的一句话，我和老公都流泪了】我望望张桐。 “走了更好！就这脾气，不要带坏了童童。 ”他嘀咕道。
这父子俩的脾气其实一样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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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以为公公这次生气，又会有大半年不来了。没想到过了两个月，他又来了，提着个大大的包，我赶紧接着， “爸，童童的玩具够多了，你别给他买了，浪费钱。 ”公公神秘地笑笑：“这可比玩具好玩。 ”
吃晚饭的时候，楼上的小孩，又在咚咚咚地跑，公公抬眼望望天花板，嘀咕道：“要不是我孙子说，我还不知道呢。 ”
上个月，我楼上新搬来一户人家，一家六口，三代人，其中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只要在家就不停地跑跳，我家天花板每天都咚咚响。有时候到晚上十一二点也不停歇。
我们找楼上沟通过，也找物业协调过，都没用。对方一副我在楼上，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我和张桐都不善于跟人撕，碰到不讲理的人只好自认倒霉。
这天半夜，我被一阵接一阵的嗡嗡声惊醒了，叫醒张桐，起来辨听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从童童房间传来的。
张桐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目瞪口呆，公公双手叉腰站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用大胶带一层又一层绑着根鱼形按摩棒，正在嗡嗡作响，楼板都在颤动。
这是在给天花板按摩？再看童童，耳朵上带着一副耳罩，睡得正香，我眯眯眼。按摩棒，降噪耳罩，我终于明白公公刚进门说的“这可比玩具好玩”是什么意思了。
不一会儿，门被人拍响了。 “我去开门。 ”公公从床上跳下来，一点也不像快六十的人，身手矫健。
我们也赶紧跟出去，公公打开门，门外站着楼上的夫妻俩，女的骂：“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怎么这么没点公德心？”
男的也咆哮，说再这样就不客气了。公公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来啊，让我试试怎么不客气法？”张桐不动声色，往前站了一步。楼上男的一看这架式，住嘴不接话了。
我说：“你们也体会到了吧，被人打扰休息是多让人恼火的事。换位思考一下吧，你们把小孩管好，不要影响我们的休息，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们。 ”
楼上的女人还不罢休，男人拉着她， “行，我管好我家小孩，你管好你家大人。 ”
过后楼上果然消停了，晚上不跑不跳了。我们多日的困扰竟然被公公一招就轻易解决了。分页标题
公公说：“我知道你们文化人看不起我以暴制暴，可是一物降一物，有些人你跟他讲理他当你软弱，碰到硬茬子他就让步了。 ”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的搅事精公公也挺可爱的。
5
又到了一年夏天，已经有小半年，公公没来我家了。偶尔打个电话来，跟童童说说话，听说他现在都在外面跟人旅游。
我无聊时刷朋友圈，看到公公发的照片，一会儿在河南，一会在浙江，一会又去了安徽，一堆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拍照，背景永远是寺庙。
我像发现了大秘密，跟张桐说：“你说你爸会不会给你找个/信/佛/的继母？怎么总去寺庙旅游呢？”张桐不吭声。
夏天最热的时候，公公终于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进了我家，全部是他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还有给童童买的衣服和玩具。
公公变化挺大的，脖子上和手指上的金子都不见了，衣服也穿着普通的棉麻纯灰色衬衣，像个普通的老年人。可能旅游太累了，他精神也不太好。
吃过中饭，公公就匆匆回家了。
周六早上，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你是张明的儿媳妇吗？”
“是啊，你是哪位？”我一头雾水。
“我是市一医院肝胆科的护士，你公公病发昏迷，刚被人送到我们医院，我们看了他手机才找到你的。 ”
“啊，我马上来！”匆匆挂了电话，我手忙脚乱和张桐往楼下跑。到了医院，护士站的护士告诉我们，公公已经没事了，带我们先去医生办公室。
接诊的是位男医生，看见我们，叹了口气：“你父亲是肝癌，半年前在我们医院检查出来的。他没有治疗，现在病情加重了。 ”
什么？我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平时看起来那么生龙活虎的人，怎么会得癌症？“医生，是不是诊断错了？”
“已经确诊了，你们商量一下，尽早手术吧，现在还是早中期，做了手术后配合治疗，应该还能延长一下生命期。如果再拖下去，也许真的就没办法了。 ”医生说。
我心里一阵酸涩，张桐也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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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住的是二人间小病房，同病房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我和张桐站在病房门口，透过观察玻璃看，公公已经醒了，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上，大咧咧地跟老头说话。
“我不做手术，这个病本来就治不好，干嘛要浪费钱。我没文化，一辈子也挣不了多少钱，给不了儿子帮助，他是靠自己打拼起家的，已经够苦了，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不能拖垮他。本来我想出家，结果人家都不收我。 ”
原来公公总在外面跑/寺/庙，是这样！
我眼角有点湿，张桐那千年不变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推门进去，公公一见我们，就急了，问：“你俩都来了，童童怎么办？”
我说，童童昨天晚上被他外婆接走了，今天周末呢。公公就舒了口气。张桐去超市买水果，我一边给公公倒水喝，一边问：“爸，晚上想吃什么？回家我做好了送过来。 ”
公公从不会讲客气，他说：“弄只白斩鸡！”我说：“要不要再来个番茄牛肉汤，你不是爱喝吗？”
隔床老头看着我，说：“你这儿媳妇真孝顺呀！”
公公听了嘿嘿笑:“我这儿媳妇不比闺女差！这辈子能享到儿子儿媳妇的福，我也知足了！”
老头又问，你儿子是干啥的？公公眉飞色舞地告诉老头，他儿子是工程师，是科研人才，把张桐夸成了一朵花。
两老头东拉西扯，张桐进来了，公公马上住了嘴，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叫我们去医生办公室。公公的病，我们都同意手术，医生说等检查结果全部出来，就安排手术时间。分页标题
真是世事无常，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和张桐沉默无言，走到病房门口，公公的大嗓门响起。
“年轻时不懂事，混迹街头，结了个厉害的仇家，也不敢把儿子带在身边，放在岳母家养，去看他都是偷偷摸摸的。打小学起，我没给他开过一次家长会，没送他上过一次学，就怕老师同学知道他有个当混混的爸，不喜欢他，不跟他玩。我儿子成绩可好了……”
对面老头说，那你也真不容易啊！
“我没读过书，可我儿子真聪明，回回都是第一！他在学校的台上领奖，我躲在台下的人群中，高兴地看着他。慢慢地儿子长大了，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又参加工作。仇家也死了，我才发现，儿子已经不需要我了。 ”
公公停了停，语气有点失落。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想给儿子媳妇挣挣脸面，可是我没文化，总是给他们添麻烦，又忍不住去看孙子。小孙子太可爱了。我不怕死，就怕见不到小孙孙。 ”房间里还在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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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桐的脸色变了，拳头紧握。他一直跟我说，他爸没有责任心，对他不管不顾。
我们结婚八年，我从来没听他叫过一声爸，他心中一直有根刺。却没有想到父亲一直在爱他，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保护他。
推门进去，张桐跟平常一样，带着点不耐烦的口气，对公公说：“爸，做了手术你赶紧恢复起来，童童马上上小学了，我们上班没时间，你得负责接送童童上下学。手术费有报销，我今年又加薪了，治十个你这样的病人都能治得起，不用你操心！”
我是第一次，听他跟公公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公公眼圈红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内心一定波涛汹涌。这句爸，他等了整整二十年！
张桐说过，打他上初中起，就没叫过他爸了。
我拉着张桐走出病房，我知道，此时公公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果然，不一会儿，我听见了公公的啜泣声。
子欲养，而亲不待。还好我们还有机会。不管公公做了手术还能生存多久，但我们会一直陪着他，一起走过生命中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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