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历史】班婕妤:儒家礼教的虔诚践行者( 二 )


另一种方法是 , 请素族才女入宫做女官 。 典型的例子有班婕妤的侄女班昭 。 后世的效仿者 , 则有吴大帝时的虞赵氏、南朝宋齐间的韩兰英等 。 她们都自有夫婿 , 在宫廷中任职时间很长 , 跨越了几个皇帝 , 甚至可能经历改朝换代 。 她们以长者的形象出现 , 是后妃的老师 , 也是男性儒士为帝者之师的翻版 。
初唐的上官婉儿虽有妃嫔封号 , 但也类似这种情况 。 中唐的宋若昭姐妹五人 , 经历德宗至敬宗多个帝王 , 德宗对她们“不以妾侍命之 , 呼为学士” , 也属于类似情况 。
这些做女官的才女 , 也形成了一个序列 。 她们都出身于与皇权有一定距离的儒素之家 。 她们不但学识渊博 , 而且创作丰富 , 都是当时一流的女作家 , 更接近班婕妤的样子 。 她们都辅佐过多位帝王 , 不曾与某一位帝王存在男女之情 。
然而 , 古代社会能提供给女性的官职毕竟有限 , 这使得行动囿于宫闱之内的女官 , 看起来总像是皇帝家的高级奴仆 , 仍然显得不够尊崇 , 与皇帝不够亲近 。 当条件许可时 , 皇帝又会做起纳素族才女为妃的梦 。
晋武帝司马炎在登基之初 , 就“博选良家以充后宫” 。 左思之妹左棻就是此时入宫 , 充任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嫔 。 关于此事 , 《晋书·后妃传》有一段可以做多种解释的描述:
【爱历史】班婕妤:儒家礼教的虔诚践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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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司马炎像
司徒李胤、镇军大将军胡奋、廷尉诸葛冲、太仆臧权、侍中冯荪、秘书郎左思及世族子女并充三夫人九嫔之列 。 司、冀、兖、豫四州二千石将吏家 , 补良人以下 。 名家盛族子女 , 多败衣瘁貌以避之 。
可以看到 , 入宫女子分为两个阶层:左棻与大将军胡奋之女胡芳及其他“世族子女”一样 , 属于较高的阶层;其他二千石级别的地方官及武官的女儿 , 属于较低的阶层 。 事实上 , 左棻与胡芳同拜贵嫔 , 地位尚高于其他高官世族之女 , 更是远远超过普通二千石之女 。 耐人寻味的是 , 左棻之父此时为殿中侍御史 , 官俸尚达不到“二千石” 。 如果过分强调“寒素”政治地位之低下 , 这里就显得不好解释 。 有人甚至将最后一句曲解为:“名家盛族”之女都逃避入宫 , 所以入宫者都是“寒素” 。 这无法解释“世族子女”四字何以在列 , 说司徒、镇军大将军、廷尉之女皆属寒素 , 也过于牵强 。 更直接的解释是:之所以逃避入宫的都是世家女 , 是因为选妃的范围就是世家女 , 寒族女子不存在是否逃避入宫的问题 。 只不过 , 因为此时皇家威信不高 , 所以世家女多不愿入宫 , 但不排除仍有少数世家决定送女入宫 。 “世家”高于普通二千石 , 权贵之女的地位要更高一些 , 将她们一律称为“寒素” , 是不适宜的 。
左棻在这个妃嫔名单中显得极为特殊 , 却又获得了与其他人一样的待遇 , 甚至是优待 。 晋武帝的两位贵嫔 , 一位为大将军之女 , 一位为能作赋的才女 , 这似乎隐隐呼应着东汉皇后与班婕妤两条路径 。 左棻在后宫并未受到冷落 。 《晋书·后妃传》载:
(左棻)姿陋无宠 , 以才德见礼 。 体羸多患 , 常居薄室 , 帝每游华林 , 辄回辇过之 。 言及文义 , 辞对清华 , 左右侍听 , 莫不称美 。
看上去 , 晋武帝和左棻之间没有什么爱情 , 但至少晋武帝对左棻是极为尊重的 。 晋武帝甚至在游览时 , 还会记得特意去探望左贵嫔 , 与其谈论文学 , 对于一位“常乘羊车 , 恣其所之 , 至便宴寝”的放荡帝王来说 , 这个举动是不寻常的 , 证明左棻在晋武帝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 作为致力于大一统的帝王 , 得到士族的文化认同是重要的 , 在世家女还在逃避入宫的时代 , 能获得像班婕妤一样的妃子 , 这仿佛为晋武帝增加了汉家皇帝般的荣光 。 是左棻给了晋武帝体面 , 而非晋武帝给了左棻恩赐 。
由此可以看出中古妃嫔制度的一些“潜规则”:从皇帝的角度看 , 一旦统一了中华 , 就需要招致才女为妃 , 来证明自己在文化上的合法性 。 从备选妃嫔的角度看 , “二千石”的女儿才可以入宫 , 世家的女儿才可以做高级妃嫔 , 但如果是通经史、作赋颂的才女 , 则不仅入宫条件可以比“二千石”放宽一些 , 而且入宫后的地位不亚于权贵之女 , 甚至比权贵之女还要优越 。
这形象地说明 , 掌握文化的阶层 , 不混同于权贵 , 但具有独特的优越性 。 其优越性取决于掌握文化的程度 , 而不得以其官阶加以量化 。 出身于儒素之家的文学之士 , 社会地位几乎等同于权贵 , 而高于“二千石”的“将”与“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