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历史】班婕妤:儒家礼教的虔诚践行者( 三 )


那么 , 是不是说 , 升迁无望的官员 , 可以通过将女儿培养成超级才女 , 来提升家庭阶层呢?如果这样 , 这种家庭的女孩子 , 是不是需要出于功利的目的拼命读书呢?从现实的历史来看 , 超级才女出现的概率 , 远远小于六品官擢升为五品官 。 如果选择用这样的路径来提升阶层 , 希望未免过于渺茫 , 还不如做父亲的自己好好努力 。 事实上 , 几乎没有人复制左棻的路径 。 因为 , 成为超级才女 , 对天赋的要求太高了 , 家庭的支持、个人的努力 , 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
穷人家的女儿从未成为超级才女 , 是因为她们得不到充分的教育 , 但 , 教育的作用是有上限的 , 权贵家庭比起殷实向学的儒素家庭 , 并不能提供明显优越的教育 。 在同等的教育水平下 , 天赋的作用就很关键了 。 权贵之家不产生超级才女 , 并非像人们直觉的那样 , 权贵女儿不肯努力 , 而是权贵阶层的基数太小 , 随机产生的一流文学家 , 更有可能落在基数较大的儒素家庭 。
左棻虽然亦未被封后 , 但她的命运要好过班婕妤 , 大概是晋武帝吸取了汉成帝的教训 。 与班婕妤一样 , 左棻也有赋传世 , 她没有与帝王恩断义绝的经验要书写 , 就只好写《离思赋》 , 写离开娘家的愁思 。 这里似乎有刻意模仿班婕妤之嫌 。 据说 , 这篇赋甚至是“受诏”作的 。 除赋以外 , 左棻也会为去世的皇后作诔 , 为新封的皇后作颂 , 履行文士的职责 。
南朝刘宋时 , 鲍照曾对宋孝武帝说:“臣妹才自亚于左棻 , 臣才不及太冲尔 。 ”(《鲍参军诗注》 , 中华书局 , 2008 , 403页)
【爱历史】班婕妤:儒家礼教的虔诚践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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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超像
不知鲍照对皇帝说这句话的用意为何 , 但至少可以看出 , 鲍照、鲍令晖在成长过程中是以左思、左棻为榜样的 。 不过 , 宋孝武帝大概是因为统一大业遥遥无期 , 并没有汉成帝、晋武帝那样的闲心 。 在大乱世中 , 纵有才女 , 也再无法复刻左棻的经验 。
当李唐王朝坐稳了大一统的江山 , 晚年的李世民心思又开始活动了 , 他征召了南方才女徐惠入宫 。 徐惠从才人做起 , 很快升到婕妤、充容 , 身后追赠贤妃 , 在后位虚设的时代 , 成为进入《后妃传》的重要妃嫔 。
在徐惠擢升充容时徐惠之父才获得“水部员外郎”的官职 , 看起来 , 徐惠应该算是出身寒门 。 然而 , 从她“四岁诵《论语》《毛诗》”、八岁作楚辞来看 , 徐惠幼年接受的教育很好 , 在古代社会(特别是战乱刚刚结束的时代)能这样教育幼女的家庭 , 是很不同寻常的 。
《新唐书》只称徐惠为湖州人 , “湖州”恐怕是她的出生地而非郡望 。 徐惠出生于南朝故地 , 家教如此突出 , 令笔者不由联想 , 她会不会与徐陵存在一定关系?在士族社会 , 名族往往垄断优势资源 , 再加上有地位者往往会联宗 , 因而在同地域同姓氏的名人间产生联想 , 并非完全多馀 。 陈朝灭亡后 , 陈朝文学重臣徐陵在政治和文学上都受到贬抑 , 如果徐惠与徐陵存在关系 , 史官也有动机加以回避 。 这或许也可以解释 , 徐惠的父亲能给女儿提供顶级的文学教育 , 却不能在唐王朝获得像样的官职;可以解释 , 史官在惯为传主攀附名门的时代风气下 , 却对徐惠家世语焉不详 , 说得好像徐家只是突然从平民中脱颖而出似的 。
即使徐惠与徐陵毫无关系 , 也应看到 , 徐家累世生活在宫体文学繁盛之地 , 接受的是南朝的诗学文化 。 陈朝有妃嫔参与唱和的先例 , 即使其文学水平不高 , 但“满宫学士皆莲色”的一时盛况 , 势必会给陈朝子民留下深刻印象 , 从而有力地促进女性学诗 。 因此 , 我们不应忽视徐惠身上的南朝诗学背景 。
隋唐的前身北周 , 原本诗学文化相对落后 。 是庾信带来了南朝诗学文化 , 李世民等关陇贵族热爱宫体诗 , 是笼罩在庾信的影响下的 。 庾信本与徐陵并称 , 但由于陈朝是最后的被征服者 , 徐陵在初唐的地位已无法与投奔北周的庾信相比 。 作为政治家 , 李世民当然首先要维护关陇贵族的利益;作为贵族文学家 , 李世民却无法挣脱少年时代接受的文化影响 , 难免对南朝文化生出隐秘的向往 , 李世民重用的南朝士族虞世南 , 就曾是徐陵的弟子 。 在回顾六朝文学时 , 李世民往往不像魏征等山东士族那么激烈 , 而是会做出一些有利于南朝的折中 , 或许也与此有关 。 坐拥四海之后 , 李世民难免会对真正的南朝怀有一点好奇 , 想看看曾经与庾并称的徐 。 召善于作诗的徐氏才女入宫 , 或许就有这样的心理 。 从政治家的角度讲 , 这也不失为向南朝遗民表示友善、宣示主权的一种有效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