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鬃烈马到五典坡:民间视野中,如何认知丞相之女王宝钏?( 三 )


戏剧中,王宝钏嫁了薛平贵,道学家自然高兴。重义轻身,这是许多人想见的。
道学家之外,民众呢?他们又怎么看?
这正是我写这篇的兴趣所在。
王宝钏之下嫁薛平贵,说实在的,在我试着去了解这眼前的世界的时候,对于这一事件,我实在是想不通。
我曾经以为这“想不通”只是我我一个人的事,后来才发现,有些和我共土同生的乡下人也是想不通的。
为了爱情,痴情或者刚烈的女子可以舍却性命,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代,都是如此,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为了爱情,男人嘛,就说不准了。
王宝钏之执意要嫁薛平贵,并无爱情可言。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所以,王宝钏与薛平贵的事,用爱情是解释不通的。
曾经听过乡人的言论,那时只作奇闻,一听之后,便一笑了之了。后来越想越有道理,于是,今天还要细究一番。
年少时,在乡间生活的那些日子里,喜欢听乡亲闲谈,常觉那是一趣。一日,听乡人言及王宝钏,其谈论的场景如下:
某甲:
“你说说,堂堂相府的大小姐,不嫁王孙公子,偏要跟一个穷要饭的受罪,这于情于理都有讲不通的地方,是不是啊?”
某乙:
“谁说不是呢!您哪里知道,王宝钏嫁给薛平贵,是有原因的。这人家早就说了。”
某丙:
“什么原因呢?我咋就没听说过。”
某丁:
“要是没原因,谁会嫁给个讨饭的?吃穿都成了问题!”
某戊:
“谁给说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某己:
“据说,有一次,王宝钏出门,打起轿帘往外看,远远地见一人横卧地上,衣衫褴褛,正在酣睡。这些并无甚稀奇,奇就奇在……”
某庚:
“奇什么呀?奇在哪里啊?”
某辛接道:
“奇的是,有小蛇从那人的鼻孔入,又从那人的口中出!”
某壬:
“哈哈,不用讲,那人肯定是薛平贵了!不过,这有些玄乎。”
某癸:
“别打岔!”
某己补充:
“凡有蛇从人七窍出入,而人毫发无损者,此大富大贵的帝王之兆啊!”
众附和到:
“真是奇了怪了!”
……
乡亲的讲述,听起来是奇闻,说起来是笑谈。
当日听罢之后,我也从未仔细思索过。直到有一天,想写一点关于王宝钏的文字,我才在脑海中回放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回放之后,我就着手写关于王宝钏的文字,但只写了不长一点点,因为各种扰攘,便没有了下文。
前一阵子,又想起一些事来,觉得王宝钏之嫁薛平贵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在乡亲们的眼中是这样。于是,我又把乡亲们的话在胸中细细体味了一遍。再去听戏时,我越是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门当户对的说法,不知被多少人批了又批。如果我们再去批,似乎很有拾人唾余的意思。
相反,如果我们对门当户对举双手双脚赞成,难免又有故作特立独行的嫌疑。
我常常想,门当户对也是不无道理的。毕竟,出身相同,生活环境相同的人,有太多的共通之处,猜想共通之处既多,那矛盾冲突的或许会想对减少。
再者,所谓的门当户对,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对高门富户而言的。古往今来,你往这人世上瞧,有几个高门富户在为儿女择亲时,是不看门、不问户的?
说得再不好听一点,古往今来的婚恋,走的都是向上一路,高门寻更高门,富户找更富户,这都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王宝钏们之所以被传唱,还不是她们不走寻常路,也是因为她们的案例少之又少,所以才会有强大围观的效应。
王宝钏的故事,不是因为爱情而起,而是因为所谓的“守信”而成。无论如何,这简单的“守信说”都有些太单薄。所以,王宝钏的婚姻可以说是有悖常理的。这里面的蹊跷,难免让人做种种猜想。
乡亲们的“蛇入七窍”之说,当然有些玄乎,但是这并非空中生成的楼阁,凭空而起,还有它事可为佐证:
且看《史记?项羽本纪》中脍炙人口的“鸿门宴”一段:
“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刘邦的“五彩龙虎气”和薛平贵的“蛇入七窍”是何其相似啊!
这里所讲的薛平贵的“蛇入七窍”是有他道理的:将无形之气化成有形之物,即从刘邦的“五彩龙虎气”到薛平贵的“入七窍之蛇”,是为了具象化。“望气”是需要有一定的道行的,普通人看不出谁有“气”,谁无“气”。只有高人异士、江湖术士才有“望气”的本领。王宝钏除了出身高贵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奇行异术。所以,如若薛平贵当时身现的异象和刘邦一样,也是“五彩龙虎气”,那么,王宝钏必然是看不到、也看不出的。假设王宝钏能看出所谓的“五彩龙虎气”,那她要么是江湖术士、要么就非怪即妖了。王宝钏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这里,只能让看“蛇入七窍”。这是现实的合理,也是剧情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