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评徐俊版音乐剧《赵氏孤儿》:遥望因果 皆为至善( 二 )


作曲家|评徐俊版音乐剧《赵氏孤儿》:遥望因果 皆为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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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舞台的灯光设计也十分亮眼,导演以剧中的话题隐喻,出其不意地灵活运用光影切割叙事空间,将人物性格与故事背景一一交代。第一幕反派角色屠岸贾登场,顶灯将舞台的光影切分为棋盘,屠岸贾则立于右上角天元位,在舞台纵横交错的方格顶端指点江山,方位暗示屠岸贾意图篡位之意,将反派人物呼之欲出的野心揭开。本剧的一系列事件是将戏剧拉向高潮的重要节点,由几位忠义之士的死亡连锁推动戏剧力,舞台光影则对“死亡”戏剧节点造势,角色脚下亮起的方格如同“生命进度条”,当血红色弥漫,标志角色生命的枯萎与死亡。在光影织就的舞台中,光与色共同交织形成叙事空间,将动机事件一一溶解,音乐则与死亡事件潜在联系,当棋盘方格弥漫为血红色,爆发极度不协和的音响将情节往前推进。最终尘埃落定,屠岸贾一曲《棋道何在》挑明寓意:“难道我也是一颗棋,身在局中。”
作曲家|评徐俊版音乐剧《赵氏孤儿》:遥望因果 皆为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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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在光影变化中流经冬夏,绰约的人物群像极其鲜明。三对镜像关系将角色的一盘散棋有序地组织联结。其一,程婴与屠岸贾作为剧中两位重要的父亲角色,以善与恶的对立形象设定,赵氏孤儿将两人本应平行的生命轨迹交叉联结,在揭露真相后两者又分别走向死亡的终结。其二,作为全剧最关键的女性角色,公主与程氏分别展现了不同阶级但同样坚韧的母性,在注定被牺牲的语境下爆发的求生意志,孕育牵动前因后果的人物动机。其三,程子之灵与赵氏孤儿是贯穿全剧、整部作品最为核心的角色,在被操纵的生命中实现阴阳双面的镜像对称。正如导演徐俊在访谈中说到:程子灵魂是我们国家舞台中从未站立过的新角色,是一直被遗忘的符号。程子是正是导演填补“自我意识”的符号,更是整部剧制造矛盾、人物动机的关键,他在剧中不仅以独立个体显形,还作为阴面与阳面的程勃对应。在剧目开始,程子之灵开启第三视角,与程勃在同个叙事空间被选择了“生”与“死”的不同轨迹,并在末尾以人性的垂询将程婴劝死,又与程勃实现殊途同归的人生凯旋。
音:余响长鸣始于至善
如希腊诗人乔治·塞弗里斯所言:把一种特定的艺术表达从其本身的载体转化为另一种载体,就不可避免地出现排异现象。有英皇剧团珠玉在前,音乐剧版如何接手其中复杂结构,通过音乐将人物关系及内在情感传递给观众,则十分考验创作者的共同旨趣。细数史上经典又卖座的音乐剧,都离不开作曲家与导演的共同努力。如何让音乐准确无误地传递信息,且不喧兵夺主,使观众毫不费力地欣赏,需要作曲家与作词者反复揣摩,对角色、动作、情景甚至结构的细细打磨。
在观众的观后感中,不少关于剧中角色演唱突兀、旋律平平的诟病。实则,作曲家金培达在这部作品中设计了多样的演唱形式,顺延导演意图彰显的至善之志。第一幕程子之灵独唱的《命运之歌》为全剧作铺垫:“风吹过,花瓣落,血汇成一条河。喜鹊来,飞上坡,遥望着因果”。在剧中重要的矛盾动机展现时,则大量采用二重唱形式,如第二场赵氏灭门末尾,赵盾和公主在断头台前依依惜别,在乐句的起承转合间将人物关系阐明,此外在第五场“祸从天降”中,程婴与程妻同样展开一段二重唱,就程子生死展开辩论,随后加入公孙杵臼的三重唱,将戏剧饱和度推向高潮。程氏的一曲《飞龙睡在瓦片上》无疑是当晚的亮点,让在座观众动容不已。值得一提的是,第六场“舍命相助”中,程婴的一段独唱极为亮眼,饰演程婴的演员郑棋元在这首歌中展现了出众的功力,将长篇幅的唱段一气呵成,呈现程婴压抑怯弱恐惧但最终导向至善之道的煎熬,一段歌词将全剧主旨从众唱段中凸显而出:“我不能看见黑暗欺压星光,因为我的心也要一直点亮,风暴随时会将我灭亡,但是善良从未荒凉”。
作曲家|评徐俊版音乐剧《赵氏孤儿》:遥望因果 皆为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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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导演徐俊的访谈,在音乐创作方面,与作曲家金培达多次交流最终敲定剧中曲目。诚如桑德海姆对音乐剧作曲家的箴言:你需要耗费许多心力才能让艺术听起来毫不费力。为音乐剧作曲并非易事,经典剧目需在巡演过程中不断打磨,在演员、作曲家、导演的共同努力下才得以感动观众。除了多样的形式之外,则需要融入创作者更多的体悟与思考,让音乐的和声、节奏、音色与人物动机乃至戏剧结构有机融合,才能真正协助角色推动剧情的顺势发展。真正“贴肉”的音乐才能让角色跃然纸上,须得物尽其用方能不负经典。正如王国维评价:剧中虽有恶人交搏其间,而其蹈汤赴火者,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也。在东方故事中寻求哲学思辨,在传统题材中重塑经典。《赵氏孤儿》作为年度爆款音乐剧,在疫情稍渐的辛丑年,为中国原创音乐剧种下一颗“因”,让我们继续期待创作团队在余响嗡鸣中继续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