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书|《与父亲书》:献给所有无名父辈,即使沉默,也是万语千言

这是一封一封永远无法寄出的长信,这又是一部儿子写给父亲的深情之书。父亲节来临之际,80后湖北作家向迅的新书《与父亲书》跃入了书架,捧读后,令人掩卷长思长叹。
灵魂对谈:沉默也是千言万语
《与父亲书》是一部儿子写给父亲的深情之书,是儿子与父亲的一番灵魂对谈。向迅积六年之功,通过六篇风格迥异的散文,扎入记忆的万丈深渊,打捞与父亲有关的种种细节,着力探讨中国式的父子关系、夫妻关系以及兄弟朋友之情,最终呈现出的是一位中国农民父亲的坎坷命运与精神秘史。
这位父亲,远离神龛与脸谱化光环,以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淹没被遗忘的草莽和失败者的身份,回到我们中间。向迅笔下,这位父亲沉着、勇敢、热情、善良,却又暴躁、自私、冷酷、胆怯;他早年面对困顿的生活满含悲愤,晚年面对疾病饱尝孤独……作者创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父亲形象,同时又赋予这个形象普遍意义:每一个人都能在他身上窥见自己父亲或父辈的身影。在这个意义上,这既是一本献给父亲的书,也是一本献给所有无名父辈的书。
作为向迅各年龄段作家朋友的一些“读者”,从他们各自的角度,打开了《与父亲书》——
“向迅在追求一种有难度的散文。他试图打破小说与散文的界限,写出某种超越二者的东西或更模糊更不确定的东西,细节被拉长了。这正是我主张的‘回到文章’的写作。但是,这种文章的时间是现代性的,它不是山水画那种点到为止的闲适轻快,而是油画式的不厌其烦而缓慢而厚实。”于坚说。
“散文最是人的文学,好的散文当站立着人独特的形象与精神。《与父亲书》在感觉有些严酷的实诚书写中,深挖出一条属于父亲的人生之流。作品对于父亲的叙写,远离那种类型化的复制,写出的是我父我亲‘这一个’。”丁晓原说。
苏童表示:“父亲即文学。向迅的《与父亲书》,是儿子与父亲的一番灵魂对谈,即使沉默,也是千言万语。”李修文评价道:“向迅之文,热诚而深密,明晓而曲致,既有对古典汉语清简朴白之美的接续,也有对今日汉语承载能力的积极探求和拓展。在《与父亲书》中,他以切实充沛之力向着父亲的生命深处进掘,饱含人子之情,却也尽显了作为一个优异写作者的手起刀落:视角变幻,胜券在握;编织补缀,苦心历历;深情有私,而袒述无私。最终,他重新创造了父亲,自己也得以再次出生:通过《与父亲书》,向迅正在向着新一代散文家的广阔可能而急速迈进。”
与父亲书|《与父亲书》:献给所有无名父辈,即使沉默,也是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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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新华社
段落选读:难以置信,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父亲
一个上午,父亲满脸怒容地站在客厅里一言不发。他褐色的手臂上爬满了青色的蚯蚓,脖子上爬满了蚯蚓,眼神里也爬满了蚯蚓。我们远远地惊恐万状地望着他,谁也不敢吭声。他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生气。也有可能是在跟他自己生气。如果我们在此时招惹他,他一准把那股怒气发泄到我们头上。刚刚,闷气沉沉的房间骤然闪现一道炫目的闪电。那是挂在客厅中央的灯泡“嗞”的一声自己亮了起来。没有谁拉动灯绳。正是无数乱石从屋顶滚过,整栋房子都跟着震动摇晃之时,那颗二十五瓦的灯泡在一片骇人的电光石火中炸裂于地,钨丝急遽燃烧后的刺鼻味道,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们像几只受惊的小鹿,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逃离房间。父亲独自站在原地,消化着突如其来的恐惧。 ——节选自《鼠患之年》
下楼时,父亲总是紧紧地抓着左手边那架锈迹斑斑的扶梯,迈出去的步子缓慢无力——每下一步台阶,他的嘴里都会吃力地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如同一个休止符。整个黑咕隆咚的楼梯间都回荡着父亲发出的那个奇怪声音。这个声音,有点像早年他与我的叔叔们在逼仄的山间小道上用肩膀抬木材或石头时为了步调一致而喊出的“哦——嗬——哦——嗬——”的号子声。虽然少了那抑扬顿挫的旋律和激昂澎湃的力量,但听起来,他也像是在抬着什么重物赶路。在灯光的一亮一灭间,望着父亲像秋天的山冈一样凹陷下去的背影,我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向黑暗深处迈过去的父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臂,好让他停留在灯光能够照及的光明之处,却又总是犹豫不决。 ——节选自《九月永存》
我试图运用意念把记忆中的那个父亲从一片灰蒙蒙的黑色森林里呼唤出来,以掩盖某种难以承受的事实。我做到了。我看见了不同时期的父亲——尽管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认定就是他。他们习惯性地咳嗽着,佝偻着背。可是他们都不能走到我的眼前来。他们远远地徘徊在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后面。这道不可逾越的栅栏,正是眼前的父亲。是他那具变形走样的身体。是他那张爬满了疲惫的胡子和灰色阴影的脸庞。就在此时,父亲睁大了他那双被痛苦和恐惧这两种具有天然血缘关系的心理所填满的眼睛,其模样如同一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长颈鹿——他终于凭借着即使在睡眠状态也依然生效的求生本能,冲破层层鬼魂布下的迷迭雾障,冲破道道群山般逶迤绵延的幻觉藩篱,成功地逃离了一个遥远梦境的纠缠。 ——节选自《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