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书|《与父亲书》:献给所有无名父辈,即使沉默,也是万语千言( 三 )


与父亲书|《与父亲书》:献给所有无名父辈,即使沉默,也是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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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新华社
父亲比着蜂窝煤炉盘的大小做了一个有门、门内有抽屉的铁盒子,然后把这盒子扣在炉上烧一阵,挖块蒸馒头的自然发酵面团放进抽屉里烤,我们都以为这便是面包了。父亲、我和妹妹三人都蹲在炉前等着面包的出炉,脸被烤得通红。父亲不时用身子挡住我们的视线拉开抽屉看看,想给我们个出其不意。我和妹妹看不见这正被烘烤着的面团,只能注视父亲的表情。但他的表情是暧昧的,只煞有介事地不住看表―――他的“基洛夫”。半天,这面包不得不出炉了,我和妹妹一阵兴奋。然而父亲却显不出兴奋,显然他早已窥见了那个被烤得又糊又硬的黑面团。掰开闻闻,一股醋酸味儿扑鼻而来。他讪讪地笑着,告诉我们那是因为炉子的温度不够,面团在里边烘烤得太久的缘故。妹妹似懂非懂地拿起火筷子敲着那铁盒子说:“这炉子。”父亲不让她敲,说,他还得改进。过后他在那盒子里糊了很厚一层黄泥说:“没看见吗?街上烤白薯的炉里都有泥,为了增加温度。”再烤时,泥被烤下来,掉在铁抽屉里。 ——铁凝《面包祭》
我们希望父亲像个英雄那样给自己动手术,可他却哭了。……我们的父亲被送进手术室时,阑尾已经穿孔了,他的肚子里全是脓水,他得了腹膜炎,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又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才重新穿上白大褂,重新成为了医生,可是他再也做不成外科医生了,因为他失去了过去的强壮,他在手术台前站上一个小时,就会头晕眼花。他一下子瘦了很多,以后就再也没有胖起来,走路时不再像过去那样咚咚地节奏分明,常常是一步迈出去大,一步迈出去又小了,到了冬天,他差不多每天都在感冒。于是他只能做一个内科医生了,每天坐在桌子旁,不急不慢地和病人说着话,开一些天天都开的处方,下班的时候,手里拿一块酒精棉球,边擦着手边慢吞吞地走着回家。 ——余华《阑尾》
我想象着父亲乘着轮船,越过茫茫太平洋,船离码头时,千万条彩带纷纷飘落的景象。这是我十六岁那年离家去插队之前,父亲告诉我的,使我增添了豪迈的激情。而我很少知道,父亲离家之后经历了什么。由于是太熟悉的人,所以很少想到要去了解什么,交谈也常常被盐咸茶淡的琐细淹没,于是,最近处的人有时倒会成为最隔膜的人。父亲的书,为我找到了一个了解的方式。我生出了好奇心,这是犹如寻根一样的好奇。就是说,继“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之后,我又有了“父亲从哪里来”的问题。 ——王安忆《父亲的书》
父亲说过年要里里外外都是光明的,所以不仅我手中有灯,院子里也是有灯的。高高挂起的是红灯,灯笼穗长长的,风一吹,唰唰响。低处的是冰灯,放在大门口的木墩上。无论是高出屋脊的红灯,还是安闲地坐在低处的冰灯,都让人觉得温暖。但不管它们多么动人,也不如父亲送给我的灯美丽。因为有了年,就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因为有了父亲,年也就显得有声有色;而如果又有了父亲送我的灯,年则妖娆迷人了。 ——迟子建《那盏叫父亲的灯》
我比年少时更需要一个父亲,他住在我隔壁,夜里我听他打呼噜,很费劲的喘气。看他躬腰推门进来,一脸皱纹,眼皮耷拉,张开剩下两颗牙齿的嘴,对我说一句话。我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他坐上席,我在他旁边,看着他颤巍巍伸出一只青筋暴露的手,已经抓不住什么,又抖抖地勉力去抓住。听他咳嗽,大口喘气――这就是数年之后的我自己。一个父亲,把全部的老年展示给儿子。一如我把整个童年、青年带回到他眼前。 ——刘亮程《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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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向迅近照
【作家简介】向迅,1984生于中国鄂西,现居南京。已出版散文集《谁还能衣锦还乡》《斯卡布罗集市》《寄居者笔记》等多部。曾获林语堂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孙犁散文奖、三毛散文奖、冰心儿童文学奖、中国土家族文学奖及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等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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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书向迅 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1年6月
题图来源:新华社 本文配图除标注出处外均由向迅提供
栏目主编:顾学文 文字编辑: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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