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在传统与新式之间|傅斯年逝世70周年祭( 三 )


1935年4月13日,丁文江写信告诉胡适,傅斯年对“去年离婚的事,至今不免内疚”。
 传统|在传统与新式之间|傅斯年逝世70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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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与傅斯年。
总体而言,俞大?给傅斯年带来温暖和幸福,是他的“佳偶”(毛子水,《傅孟真先生传略》),“使他得到许多精神的安慰和鼓励”(罗家伦,《元气淋漓的傅孟真》),是不争的事实。俞大?贤淑聪慧,不以名门望族、名人妹妹自居,也不强势要求傅斯年迁就她。相反,据胡适、傅斯年在北大的学生徐芳回忆,俞大?“很顺着傅斯年,不得罪他”,认为“你怎么样我就照你的意思做”,所以“两个人处得来,很平安”。
比较胡适、傅斯年的家信,他们的内容风格彼此迥异。胡适几乎不和江冬秀讨论复杂的人事、政治、学术、国家等大事,絮絮叨叨以生活琐事为主,定位于“生活伴侣”。傅斯年不仅与俞大?大量讨论敏感的所务、国务和微妙的人际关系,而且自然倾诉自己的烦恼,可见夫妇信任、默契、合拍,定位于“精神伴侣”。
陈寅恪与傅斯年不仅是姻亲,还是同窗、知音、密友。1927年7月6日,陈题诗赠傅,其中第二首的颈联是:“今生事业馀田舍,天下英雄独使君。”借曹操煮酒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的典故,对傅斯年即将开创的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的业绩寄予厚望。
傅斯年的学术初心,一生未改;对陈寅恪礼敬,一生未变。1937年12月至1938年4月,史语所职员陆续由湘迁滇,傅、陈两家住在昆明城北青云街靛花巷三号宿舍楼,傅在一楼,陈在三楼。陈身体虚弱,右眼已经失明,左眼高度近视,行动不便。昆明常遭日机轰炸,听到防空警报响,别人纷纷往外跑,傅斯年却摇晃着肥硕之躯,往上晃到三楼,小心把陈搀扶下楼进入空地的防空洞。
这个防空洞水深盈尺,陈寅恪带着椅子坐在水里,等警报解除。曾苦中取乐撰写对联描述此情此景:“闻机而坐,入土为安”。“机”指日机,“入土”指入防空洞。傅斯年忙碌,不可能每次由他扶陈寅恪下楼。1938年10月,史语所迁至昆明郊外龙泉镇龙头村;1940年冬,又搬迁至李庄。陈寅恪则未赴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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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20年代,傅斯年(立排右二)、陈寅恪(立排左二)和章士钊(立排左四)等人合影。
与友:六亲不认与礼不逾矩
然而,即使是对陈寅恪这位学术泰斗,一旦涉及规章、规矩,傅斯年并不会通融,反对陈寅恪违规拿高薪。
陈寅恪从香港刚到桂林时,养家糊口,入不敷出。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叶企孙好心援手,直接与朱家骅院长商定,聘陈寅恪为史语所专任研究员,月薪600元外加薪40元,而且聘书不通过傅斯年所长,直接寄给桂林的陈寅恪。
傅斯年知情后,“六亲不认”,维护规章的原则性,适当兼顾援助的灵活性。1942年8月6日,他致函叶企孙,坚持“于章制之有限制者,则丝毫不通融。盖凡事一有例外,即有援例者也。”
声明三点:
一、“绝不承认领专任薪者可在所外工作”;二、对总干事“略过所长处理一所之事”深表不满,“此乃违反本院十馀年来一个良好Tradition(传统)之举”,又抱怨叶企孙的处理办法,“恐所长甚难做矣”;三、留有操作弹性的余地,“为弥补寅恪旅费,为寅恪之著作给奖,院方无法报销,以专任薪为名,弟可承认。”信末还附录院章相关条款全文,再次强调陈寅恪“领专任研究员薪而在所外(指陈寅恪停留桂林,而不来李庄)工作,大悖院章”。
傅斯年对顶头上司如此强势,固然与他的价值取向、性格、见识相关,还有两个因素不可忽视,就是他的人脉和资历。他是史语所创立者,也是中研院元老,朋友圈精英荟萃,和蔡元培、胡适、朱家骅、叶企孙、陈寅恪等学术大腕,熟到不能再熟。
蔡元培1940年去世后,中研院总干事朱家骅接院长,没有任何悬念地请傅任总干事。傅做了一年多,因为严重高血压症治疗、休养才辞职,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西南联大理学院院长叶企孙接总干事。所以傅敢想、敢说、敢写、敢做,常常又占理、又霸气,在台面上摊得开,只是难免有时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