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与抽象|「比较」| 迪科尔曼( 二 )


据我所知,毕加索在抽象艺术早期发展的重要阶段,从来没有在公开或者私下发表过抽象艺术的言论,这个时间段即 1910 年到 1925 年,也是本次现代艺术博物馆集中展示的年份。毕加索对抽象艺术的第一次真正的攻击出现在1928年的《强硬报》上,当时他接受了批评家赛利亚得的一个访谈。这段话中是围绕着1910年至1911年出现的所谓“玄妙的立体主义”而展开的,赛利亚得嘲讽地说道:“人们当时说你创作的是抽象画。”其实他说的这句话是人们对于艺术中新生事物的常见责备,例如,马蒂斯在1906年发表《生命的喜悦》【图3】的时候,就被人指责是在创作抽象作品。毕加索并没有指出这一点,而是发表了一大段抨击言论,他说:“我很害怕这些所谓的抽象绘画的提法。抽象是一个无厘头的谬论!当你处理几个相邻的颜色,在空间中描绘线条,却又不指向现实之物的时候,你充其量也只是在做装饰。”
 毕加索与抽象|「比较」| 迪科尔曼
文章插图
图3 马蒂斯 《生命的喜悦》 布面油画 176.5 cm×240.7 cm 1906年
我会在后面回到1928年的那个特殊时刻,不过让我们先来看看“抽象等于装饰”这种说法。这句话无疑在当时是一句,常用在反对抽象艺术的文章里 —— 这就有点像是在康定斯基将抽象艺术理论化与付诸实践的一段延迟时间内,人们担忧抽象可以被解释为“无厘头的装饰”一样举足轻重。与毕加索非常接近的是,这正是卡恩维勒在1915年至1916年所写的《立体派的崛起》一书中所提到的。这本书的第一版在1920年发表。
1958年,在这本书的再版前言里,卡恩维勒坚持认为,这一点必须被当做一个历史记录,因为这是基于他和艺术家们的对话而产生的,这些对话在他写作的时候仍然记得很清楚。也许人们不难想象,有些对话产生于画商卡恩维勒和毕加索本人之间,并且他们就抽象这个话题达成了某种共识。
但就在接受赛利亚得访问的时候,也许对于毕加索来说,比卡恩维勒的观点更重要的是他在三年前的巴黎国际现代化工业装饰艺术展览会上表达过的厌恶之情。他认为,这个展览意味着立体主义革命退化为一种庸俗艺术。至少他在跟亚可洛夫对话的时候,他流露出了这样的感情。这篇对谈出现在1926年5月的苏联杂志《星火》上面,亚可洛夫为它拟了一个标题 ——《艺术之信》。
毕加索对亚可洛夫说:“朋友们想带我去展览。他们说‘你会看到你就是这栋建筑的源头!你会发现自己的影响无处不在,你会发现自己的劳动成果。’朋友们可能想我会为这些话感到高兴。”但其实“装饰艺术和架上绘画没什么关系,和一幅画的创作没什么关系。装饰艺术是功利性的,而后者则是一种高尚的游戏。一把椅子是用来坐的,是一件家具,而不是艺术。”
如果说卡恩维勒一辈子都在苦苦坚持“抽象即装饰”这个主题,那么毕加索的反对观点则要显得灵活许多。毕加索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抽象艺术”这个概念是一种矛盾修辞 ——1935年,他在和塞沃斯的著名谈话中阐释了这一点。他说:“并不存在抽象艺术。你必须从某样事物开始。然后你才可以移除所有现实事物的样子;这样就不存在任何危险了,因为事物的概念已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也正是在这场谈话中,毕加索还发表了一个非常有见地的观点,那就是否认非具象艺术的存在,他说:“并不存在任何具象和非具象艺术之分。所有事物都向我们呈现为具体形象。即使在形而上学之中,观点也是由形象表达的,所以你会发现,认为一幅画不存在形象是多么荒谬!一个人、一个物体、一个圆圈都是形象;它们都会强烈地对我们产生作用。”【图4】
 毕加索与抽象|「比较」| 迪科尔曼
文章插图
图4 毕加索 《卡达克斯港》 布面油画 38cm×45.5cm 1910年
最后,他还发表了第三个观点。也是很聪明的一句话,并且很晚才出现,那就是否认主题不存在。他说:“主题从来不会让我感到害怕。你可以创作出5万幅抽象画,或者是在绿色的画布上创作滴色绘画 —— 那又怎样?在这种情况下主题就是绿色!总是存在主题,抑制主题或者假装掩饰它都是个笑话,那是不可能的。这就好像是人们说‘你就当我不存在一样’,谁能办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