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从“凡尔赛”到“富贵花”：蒙淇淇微博甜宠文背后的阶层想象( 三 ) 11月7日中午

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学者就婚姻中女性阶层认同问题在瑞典和美国两国之间展开比照研究，研究发现瑞典女性的直接阶层位置对其主观阶层认同有更加重要的影响，而美国女性的阶层认同则主要受配偶的阶层位置影响。研究者认为在很大程度上这是由瑞典和美国两国女性经济独立程度不同造成的，瑞典女性参与劳动的程度高于美国，所以她们在评价自己阶层认同时也会更加独立。遗憾的是现代化理论预言的社会性别平等美丽愿景在中国并未完全实现，虽然女性受教育程度已经逐年追赶甚至超越男性，但这并未消除男女在收入和职业地位等方面的巨大差距，在家庭内部，女性仍然承担着比男性更加繁重的家务劳动，社会整体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性别分工也没有发生实质上的变化。有社会学研究表明，中国在婚女性的阶层认同很大程度由丈夫的社会地位决定，对阶层认同的偏差分析也能得出相同结论。蒙淇淇的富贵花叙事中，“卜先森”这一角色构成了家庭主要经济来源，同时也构成了她自我阶层认同的依赖，“甜宠”的“甜”也正是建立在上位者对于处于下位的蒙淇淇的无微不至的宠爱，尽管这种宠爱似乎只能弥补莫须有的财富留给现实生活的不安与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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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淇淇微博
拼单名媛利用“共享经济”自食其力，而饰演在婚女角色的蒙淇淇大部分消费、娱乐活动也是和“卜先森”共同完成的，小到用手机流量下载安装包、在平价西餐厅吃牛排套餐，大到飞去维多利亚港听海哭的声音，消费行为的发出者都是配偶完成的，而配偶正是构建蒙淇淇社会阶层认知的重要工具，通过强调配偶的消费行为，蒙淇淇再次强化了自我形象在社交网络上的阶层认知。国内大量的社会学研究也表明，消费水平和消费方式、文化资本、住房面积、住房数量和产权状况等指标对于人的社会地位认同会产生显著影响。总体而言，表征客观阶层位置的各种指标一直是形塑地位认同的重要力量。蒙淇淇从没有大量着墨塑造自己的富贵花阶层态度，她的全部表达都是依赖塑造一个“甜宠霸总”完成的。亦舒、郭敬明都塑造出多个独立于男性形象存在的女性角色，而“蒙淇淇”是无法独立于“卜先森”存在的，在网友质疑她已离婚、深情打桩机“卜先森”系虚构后，蒙淇淇也没有忘记在个人接受媒体采访邀约时为“卜先森”加一点戏份，给这个角色一点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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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淇淇微博
蒙淇淇的叙事本质上是“皇后娘娘金扁担”的现代化版本，是网络文学中常见“甜宠文”的微博版，在掀起舆论风暴前，蒙淇淇已经聚集了十多万粉丝，这些粉丝中的大部分都真情实感地相信并沉醉于她与“卜先森”零风险的幸福生活，这种生活像维多利亚港那般遥远却又犹如步行十五分钟可达的火锅店般触手可及。蒙淇淇是亦舒、郭敬明文学的强下沉版本，是一次十分成功但却并不精彩的网络甜宠脱口秀，只靠文字语言这种门槛最低的表演形式，就完成了对大众的娱乐。它的成功的根本在于中国城市女性的现状：因在劳动市场处于劣势而转向通过婚姻和配偶实现阶级跃层，因社会观念逐渐右转而随着时代洪流回归传统女性角色同时寄希望于一个完美的男性给予尊重和关爱。蒙淇淇和她故事的听众，同那些幻想与假靳东恋爱的农村妇女共同构成了当下中国女性生活的城乡两部分，二位一体，区别在于城市女性为了强化个人身份还需要通过消费和文化表述上增加一种向更上一层阶层的认同，学习品鉴红酒、高薪雇用保姆种种。
波普艺术领军人安迪·沃霍尔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曾断言每个人都能出名十五分钟，蒙淇淇也有享受这瞬间的资格和可能，当“凡尔赛文学”热潮退却，它植根的土壤还在，只是不知道下一朵人间富贵花会是怎样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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