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优秀文章欣赏——大学《春色深处，何处故里》春色深处

春色深处，何处故里

江西省南昌市

文/

肖伶伶

春寒料峭先是来了，而后便是淅淅沥沥或是滂滂沱沱的春雨，夹在东风里浸湿了一整个三月的城市。这般潮冷的洪都之春依旧是关不住满园春色的，城市的职能也包括用湿冷的土壤和新绿的草地翻种出迷眼乱花的景象。遇上晴透色暖，便邀得人人踏遍马蹄。

真是应了一句“你来看此花，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浓烈的宝珠山茶镶在墨绿圆肥的枝叶间，紫藤萝上浅浅染上得几抹紫色顺着旧年的灰枝，玉兰白若处子之肌大朵大朵相挨着，使得紫玉兰也和湛蓝天色浓成一幅西式油画，垂丝海棠自有小家之气，修长的花枝冒出含蓄的瑰色朵儿，至于那些林荫道上抑或是凹凸山坡栽种的树树樱花最是惹人亲嗅，腊梅早就谢了接着紫荆，粉桃才换新叶迎了红花檵木。着以春服，亲友间商量一番，无论路途遥远，无论人群拥挤，也是要赏玩几日春光。

城市愿意腾出鹅卵石小路，人工湖畔和大片大片裸露的土地来栽种一个春天，草木生辉，鸟雀聚灵，这是城市想要营造的人与自然的亲近共生。然后把生存在此处的人留下，也把外面彳亍徘徊想进来的人牢牢诱住。城市与乡村的距离是通过铁轨和公路连接起来的。出城列车驶出不久，透过玻璃车窗横行的除了分秒间隔的电线杆，延续不断偶尔上下摆动的粗细电线，更多的还是凸起的山坡，分割均匀的广袤田野，是土地最开始的模样。

乡村是不修边幅的，因为劳作而慢慢变得规则，依河聚居，田地分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它的湖泊没有水泥围外，也不会刻意种上桃林，梨花愿意和谁开就和谁开，往往是邀来粉嫩的桃花，你开成灼灼的惊艳，我就盼着如月色般透明，远远地呼唤远山上的白色山茶，静静逗笑水草疯长的小河边星星点点的野花簇簇。三月趁着晴色登山，放眼空旷无垠但菜花麦田却足足地抓住了视线，黄灿灿的花海连绵不绝，杂以绿油油的春耕新田。冬日南方特有的裸露的红色土地趁着万物复苏开始变得黑绿黑绿，翻起来湿润的泥土，走上去的每一步都害怕踩疼细嫩细嫩的野草，成片成片捧着春雨的土地正翘首以盼水稻栽进它的怀抱，凸起的道道垄沟上常常走过穿水鞋的妇女，湿漉漉的浅黑色分离着这处高起那处低下的黄色和绿色。低矮的平房有着快要剥落的旧白墙，还有几户青瓦的人家，中间横着一条有些黄土的马路，一切都因一场雨而干净，又因一顿晴而起尘，谁都不去刻意装扮得明亮。我虽不是生长在乡村的孩子，但隔年的几次返乡让我留恋于它春天田野独有的清新与凉意的气息，视线所及的大地景色是如天空一般给人以自然舒缓。

三月中旬逢假探亲又回了乡村，想起儿时爱钻进油菜花中怕惹着蜜蜂又欢喜着拍照的往事，便又徒步去田间走一遭，不知道是人因为年岁的增长而对事物的认知和好感度有了变化，还是油菜花田自己缩小了，同样的田野花海已不算海了。曾经在一户人家的侧墙前面，依着上半白墙下半红砖的背景，硬是生生把一株梨花压弯来个亲密接触，等着姐姐弄出了几张春的照片，而如今听说梨树在前些年就被砍掉了，开花正好结果也适，可硬要在本就狭窄的房屋之间通出一条水泥路来那不得委屈这棵树。还有一户人家门前宽阔的庭院的水泥之下也埋着一棵老梨树的灵魂，因为新修了路，它的存在让经过他家门前通往小河的村民觉得实为突兀，于是二话不说把树伐了填了水泥，到现在那人家因为子女没出息也不孝顺，一对老人成为村里几户少数仍然居住着老房子的孤老者，没有梨花纷落也引不得田间孩童来热闹嬉戏，有的只是常年受前屋遮挡室内潮湿阴暗的旧屋和屋后茅厕旁的苦柚树。我在田间采摘姑姑种的小白菜，遇上同村一位没大说过话的奶奶，一口地道家乡话问我家长里短，开始难免有几分不耐烦，后来却自然的听她苦诉她那一大家子，任由她穿着筒靴踏进泥里帮我摘远处的青菜，询问我是否要和她一同去附近的河里洗菜。她与我的奶奶一般年龄，也一般唠叨。再走入天空下空旷的田野，无意发觉到山已经不是密密麻麻的绿色和黑色了，几处不是格外显眼的红色还是裸露出来了，想来那满眼绿色的画面也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家乡的发展说快也快，说慢事实上也是慢，新农村是建设起来了，意义和变化自然是显著且重要的，但有些人在追求过程中有意无意的放弃了太多。新房子是豪华的建起来了，偌大的房间只居住着留守老人；新时机是稳稳的抓住了，鼓起的腰包只奉献给麻将赌博；新家庭是美满的筑牢了，隔壁的邻里只剩斤斤计较。

汪曾祺在他的《又读<边城>》中写到“‘边城’是城市的对立面”，沈先生在《长河·题记》中也谈及“去年已十八年，一人长河流域，什么都不同了。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的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真朴素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的人生观”。城市真的越来越能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以及精神需求了，除了公园湿地湖畔江岸，也只有像婺源等最美乡村能吸引游者。我的家乡可不比婺源，是愈来愈不比婺源，外面的人不愿进来，里面的人迫切无比地想出去，出去的有些忘了故河的养育，没出去的有些既懒惰又欲望无穷。物质活动生成出文化，文化推动劳作进步，不能最后反过来物质抛弃了这种原本向上生长的文化。人向来喜欢征服，用他的意志操控老去乡村的形式，好似占据所有呼声地推到，先是面面俱到地推到，后来半途出现了破洞又全然不管不顾了。谁都知道时代在发展，社会需要进步，我们在努力构建一个更加美好的城市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回忆有人呼唤有人保护广阔的乡村土地，风土人情不应该如泥石流般无情地流失着还伤害着这土地，人们一直在渴望的真善美应该是本原的，质朴的，善良的。

春耕来了，该忙的要忙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正如春雨会知时发生，暖阳会适时明媚，自然各司其职，人亦如此，要让乡村保留它的姿色，它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则。

却要问，花色深处，何处才是故里，何处似我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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