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从我妈第一次说要给我买房,过了十多年都没买 。记得最早是高考完了确定考上了一所985,我妈妈说要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子跟着我陪读,我说不要吧,房子太贵 。实际上我不想天天见到我妈妈 。过了几年我想买房子的时候我母亲总是说当年是你自己要说不买的,不然早买了,现在房价涨了,都是你的错 。我无从辩解 。
后来我想买房跟我父母借钱,他们不给,他们说,不是借,是给你买房子 。但实际上又不买,一直拖着我 。我看好的房子,他们都找出各种问题来否决 。我妈妈一直要找大房子,三居室,还得是房龄比较新的,可是钱又不够,位置越找越偏远,我爸爸一直拿日本的房价说事儿,说房价早晚会崩 。几年以后,房价没崩,以前看好的一百多万的房子都变成五六百万了 。妈妈挑的那些房子,我都不是很喜欢,我告诉她我还单身,暂时先买一处位置好的落脚,哪怕老破小,只要位置好以后结婚了再换大房子也容易换,妈妈一直强调有钱人都住的远,不要怕偏远 。我说有钱人也不止一套房子,有钱人也不是天天早上赶五点多的地铁坐两个小时上班 。我妈妈不说话,但是不改意见 。还有些房子位置在一些犯罪率比较高的小区,人多杂乱,我表示不安全,我父亲说,你可以到家了关上门 。后来想想,我父亲只是不想买而已,我妈妈是做两手准备,一旦买了,她要来立即入住的,这样好方便她督促我结婚生孩子,所以需要三居室 。
有一次感觉很抑郁,实际上不知道自己已经抑郁多久了,房价一直在涨,感觉自己辛苦拿到的户口也没有用,青春浪费,经济压力很大,事业不顺,之前本来可以自己买房子的,一犹豫耽误了,政策收紧房价也涨了,买不起了 。那时候有很长时间,经常失眠,半夜一两点跑到大马路过街天桥上往下看来来往往的车流,桥那么高,本来有恐高症的我,竟然不害怕,觉得可以跳下去试一试 。终于有一天鼓足勇气跟我父母发微信说,感觉压力太大了,想死 。过了一会儿,我妈妈回复了两个字——恶心 。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立即死去 。但我忽然冷静下来,退出了我家的群,拉黑了我父母,感觉内心从没有那么平静过 。那天晚上,我终于开始直面我父母不爱我的事实 。我感觉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从此之后,我只有我自己 。
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从小到大,我想起小时候我父亲出差给我买漂亮的红裙子,想起我母亲有一次下班给我带一根烤香肠 。也想起我父亲因为我淘气对我恶狠狠的说不要我了,我母亲对我说父亲会抛弃我,而她不会,所以要对她好一些,要听话 。
我父母后来是什么时候丢了初心不再发自内心爱我了,我并不知道,他们恐惧于时间的力量,我的成长令他们害怕 。他们担心自己衰老虚弱后无人照料 。他们对我的种种不合理要求根源在于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或者他们从没学会真正爱我,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给我几件漂亮衣服我就感觉自己被父母深深爱着,那种爱,和我爱一个娃娃想好好打扮她大概并无不同 。一旦这个娃娃有思想了有自己的意识爱好,而又不能和父母的安排一致,那她就不会再得到爱了 。所以我从小听话懂事让父母省心,为了多得到一些爱与夸奖 。我得到的真的是爱吗?
我父母看上去一直围着我转,实际上是要求我好好配合一直围着他们规划我的人生 。我的前半生,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我恋爱的时候要考虑对方是不是我父母喜欢的那类人,我找的工作是父母希望我找的工作,我的穿着打扮是父母想要的样子,我的举止言行是父母的标准要求 。在我的老家,所有我父母的朋友都觉得我是乖乖女,我长大了,很多人会跟我父母“提亲”,因为我一看就是一个“好儿媳”的标准范本 。我从小就是被这么培养的 。如果不是小时候出了差池,我过早地发现我不是父母的至爱,也许他们就成功了 。毕竟,我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自我洗脑——父母都是为了我好 。
我想起来几年前有一次过年回家,到家太晚太累了直接在客房睡了,没有在我自己的卧室睡 。我妈妈说客房里超南更暖和 。名为客房实际上是为我以后的孩子准备的小卧室,里面放了那上下铺的床 。第二天早上起的迟了,正在吃早饭,忽然从我的卧室里出来一个男人,我抬头一看发现是我舅舅,毫无心理准备,惊恐之下嘴里发出了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可能是“啊呀啊啊”之类的,我妈妈和我舅舅被我逗乐了 。两个人笑起来,饭桌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扒饭,碗里都是我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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