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告诉你学会“说不”,从“实行”中探索心学

拒绝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人是最要面子的,如果被拒,希望落空,常常感觉委屈,甚至心怀不满。
说“不”,对名人尤其不易,因为名人所受的请托比一般人多,由此承担的舆论压力也比一般人大。但人不可能事事都说“好”,该说“不”时就得说不;然则何事当应,何事当否,心中须有定见;说“不”时,得讲圆通方法。总之,“说不”是一门工夫,有着复杂的心理活动。
这不禁让人想到心学大师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说。王阳明先生名言:“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照此论述,则明了事之不可为为“知”,知不可为而拒之则为“行”。王阳明一生,备尝挫折,可也说了许多的“不”,说不的对象,上到朝廷,下到亲藩贵臣,乃至僚友、故旧、门生,说不的次数远过答允之事。他“说不”的那些事,对其人生的影响更大,比如面对怀有不臣之心的宁王的笼络,王阳明拒之不坚,就给他留下极大的后患。
我们知道,王阳明“偏重实行,事上磨练”,这是其“着精神处”;王阳明后期更常说,他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随时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王阳明一生立德立言立功,被奉为“真三不朽”,研究王阳明者,亦多就其“德言功”三事下工夫。然而王阳明一生力行,未必皆“立功”,如果在显明的“三不朽”外,从他寻常的“处事应物”上推求,怕是一个抵近“王学”的新法门吧?
王阳明“说不”的那些事,正提供了极佳的“系列案例”。我们分别从他早年和晚年各撷取一二事,尝试着就“事”分析其“理”。
 王阳明告诉你学会“说不”,从“实行”中探索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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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在正德初年,王阳明因得罪大太监刘瑾,被贬为贵州龙场驿丞。龙场驿在贵阳西北万山丛棘中,驿政废弛已久,王阳明初到,连栖身之所都没有,只好临时找了一个山洞居住,衣粮皆无,苦不堪言。
王阳明尝发挥宋儒陆九渊“在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谓“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在他看来,喜怒哀乐都是“人情”;视听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死生,皆是“事变”——“事变亦只在人情里”。所谓“人情”,就是对外物的感知。
王阳明由贵公子和六品京官被贬到这百夷荒蛮之地,正是他一生的第一次重大事变,岂能无动于“情”?他甚至动了逃亡的念头。不料居夷三年,竟成了他在事上磨练的大好时机,正是在贵州,龙场悟道,他始揭出“知行合一”之旨。
贵州官场对这位贬臣起初并不怎么待见,思州府差人经过龙场驿,竟对王驿丞大施凌侮。当地夷人义愤不平,将差人痛殴驱逐。思州太府(知府)不分青红皂白,向省里控告,要求严惩王阳明。一时情势危急,就连王阳明的余姚老乡、时任贵州提学副使的毛科,都不敢公开维护他,写信来劝,“谕以祸福利害”,让王阳明亲自去向思州太府“请谢”。
王阳明回信,坚决拒绝:“差人至龙场驿凌侮,此自差人挟势擅威,非太府使之也。龙场诸夷与之争斗,此自诸夷愤愠不平,亦非某使之也。”(《答毛副宪书》)
既然太府未尝辱我,我也未尝傲太府,“何所得罪而遽请谢乎”?王阳明首先从逻辑上否定了“请谢”的必要。
可到底太府是“怒”了啊!针对毛科“祸福利害”的警告,王阳明说,他来居黔,与瘴疠蛊毒同处,与魑魅魍魉同游,随时都可能死,死于太府,与死于瘴蛊魑魍,没有差别——他不把太府的加害当作一种特殊的“事变”,也就没有特殊的“感知”,故“居之泰然,未尝以动其中者”。
 王阳明告诉你学会“说不”,从“实行”中探索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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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坚决说不的态度,令太府无可奈何,只得放弃。经过此事,毛科也重新认识了阳明,后来还主动请他去贵阳书院讲学。
与贵州官场截然相反,当地土官水西宣慰使安贵荣相当看重他,给生活困顿的阳明送米送肉,还派人来伺候。
龙场驿在水西辖境,对王阳明来说,安宣慰是主人,可他到了人家“码头”,一个多月也不去拜会,主人不计较,主动来致殷勤,他“辄以礼辞”,更不做礼节性的回访。可是安宣慰盛情不减,反而奉上金帛和鞍马。对方“礼益隆,情益至”,王阳明还能说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