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功:“羞于发声、耻于招摇”的韦其麟


陈建功:“羞于发声、耻于招摇”的韦其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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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功:“羞于发声、耻于招摇”的韦其麟】韦其麟
韦其麟是我年轻时就非常敬重的壮族诗人 。 记得1978年我读大学的时代 , 在洪子诚教授所开设的“当代文学”课程中 , 就听到对韦其麟及其《百鸟衣》的高度评价 。 《百鸟衣》被认为是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特别是壮族文学的里程碑式作品 。 因此 , 我拜读了《百鸟衣》 , 还读了好几部韦其麟的叙事长诗 , 如《凤凰歌》等等 。 最近为参加在南宁举办的“《韦其麟研究》首发仪式暨韦其麟创作研讨会” , 又在家乡北海图书馆借来他的作品 , 读了他的散文诗《童心集》和短诗集《含羞草》 。 韦其麟的文学贡献 , 表现为对民间故事的敏锐与采撷、对本民族诗学禀赋的传承和浪漫主义的诗意想象 , 更是体现在他那融入了个人理想和情感境界的艺术创造 , 以及作为一位壮族诗人所独有的语言、修辞神采 。
韦其麟所建树的文学成就和所获得的声望荣誉 , 与他淡泊名利、为人低调的行事风格相互辉映 。 所谓“桃李无言 , 下自成蹊” , 或因此更使他的人品与文品赢得敬重 。 这次的研讨会 , 韦其麟委婉地谢绝了与会的邀请 ,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 也许是因为年事已高 , 更或许是因为其谦虚本色 。 记得他以前就曾说过 , 作家不到场 , 更利于研究者和读者直言不讳 。 这次到南宁 , 开会的前一天晚上 , 我与专程从昆明赶来与会的诗人晓雪、《南方文坛》主编张燕玲以及《韦其麟研究》编撰者钟世华一起去看他 。 一路上 , 忽然想起了他的那首《擎天树》:“高高地耸入云霄 , /为什么树冠这么小?/——把阳光雨露/让给身边的灌木小草 。 ”还有那首《含羞草》:“因为含羞 , /有人说 , 这是弱草 。 /不!无论土地多么贫瘠 , /也长得叶茂花娇 。 /默默地 , 给大地献一片翠绿 , /耻于在风中招摇 。 ”我似乎顿悟:这就是韦其麟的“夫子自道”呀 。 现当代诗歌我读得不多 , 但有一点“喜欢”的原则是“顽固”的——我固然赞赏那些宏阔的言之煌煌的诗句 , 也佩服那些豪迈的一泻千里的篇章 , 但我认为 , 不可小觑那些看似默默于一隅 , 只是偶尔才怯怯地倾吐些许感慨的心灵 。 “我是一条天狗呀!/我把月来吞了 , /我把日来吞了 ,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 /便是我了!”(郭沫若《天狗》)我喜欢郭沫若气吞山河的气象 , 喜欢他要撼动死寂的时代缄默灵魂的激情 。 而读韦其麟的诗 , 难道不也令人敬佩吗?他读懂了“泉”的心事与脾性:“它那么快乐 , /虽然梦中从没有乘风的巨轮 , /虽然梦中没有破浪的风帆 , /它总是那么快乐 。 //它总不喧嚷 , /虽然大海的滔滔里有它的存在 , /虽然长河的滚滚里有它的存在 。 /它从来不爱喧嚷 。 ”这“泉”既不同于杜荀鹤的“窗竹影摇书案上 , 野泉声入砚池中” , 也不同于白居易的“时时闻鸟语 , 处处是泉声” 。 在韦其麟笔下 , “泉”就是“从来不爱喧嚷”的、“快乐”的 , 就和他笔下的“含羞草”一样 , 只知道奉献绿 , 而“耻于在风中招摇” 。 这种羞于发声、耻于招摇的文学品格 , 其中所蕴含的民族文化渊源以及个人性格痕迹 , 或也应是文学评论家们研究的好题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