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读书会|「好书推荐」历史之光照耀下的民族新路——读彭荆风的长篇小说《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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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之光照耀下的民族新路——读彭荆风的长篇小说《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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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读书会|「好书推荐」历史之光照耀下的民族新路——读彭荆风的长篇小说《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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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荆风是中国当代文坛成就突出、令人敬重的军旅作家 , 他的创作 , 扎根于时代 , 扎根于人民群众 , 有着鲜明的为时代、为历史、为人民写作的崇高品格 。 他的小说从自己切身经历和深切体验出发 , 饱含着对生活的深刻思考 , 闪烁着时代精神的火花 , 反映着我们伟大时代、伟大人民的愿望和理想 , 体现着一位人民军队出身的作家始终如一的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 。 新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其构思60余年 , 写作时间长达7年的小说《太阳升起》 , 就是这样一部有着强烈的现实感、历史感和突出艺术魅力的长篇力作 。
小说描写1953年1月人民解放军争取西盟佤族人民融入祖国大家庭的经过 , 人民解放军一支以侦察参谋金文才为首的民族工作小组由于执行了党的正确民族政策 , 在经历艰难曲折 , 付出极大的耐心和努力后 , 终于以事实教育了蛮丙部落大头人窝朗牛 , 团结了佤族人民 , 使其从原始部落末期进入了社会主义新社会 。 小说真实、生动地描写了这一伟大的历史过程 , 显示了党的民族政策的巨大威力 , 深刻见证了中华民族团结进步的伟大历史 。
《太阳升起》遵循艺术和美的创造规律 , 将党的民族政策这一政治问题做“莎士比亚化”处理 , 取得了艺术上的极大成功 。 小说描绘西盟佤族人民的生活图景 , 真切而细腻 。 但这种生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活现象 , 而是涉及到一个民族命运去路和未来发展的生活 , 是佤族人民所面临的历史性的关键时刻 。 党的民族政策体现着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 在佤族人民的重大历史抉择中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 这是作者对于政治、历史、生活与文学关系的根本理解 。 基于这种理解 , 小说没有对这一政策作面面俱到的僵硬的图解 , 没有借人物之口或叙述语言将其作“席勒化”的理念传达 , 而是通过对窝朗牛、岩松、娜红、魔巴、岩浆、叶妙、山药等不同身份、地位和阶层的佤族人物形象的有血有肉、真切动人的刻画 , 通过他们的心理、情感和言语、行为 , 通过他们思想观念和认识上的微妙变化 , 以曲折动人的故事情节表现出来 。
一方面 , 小说写佤族人民的生活、风俗 , 显示出作家广博的民族生活知识和切实的边地生活体验 , 但小说并未停留于此 , 而是将生活放在历史的发展中 , 进行总体性观照 。 这种处理 , 既使作品较为详尽地描绘了边地民族的生活方式、情感方式、民情习俗和宗教信仰等方面 , 使作品具有清新美妙的风情与风俗之美 , 又不止于对“异风奇俗”的炫示和猎奇式展览 , 而是将其放在民族历史性变革的重大时刻 , 获得更真实、更深刻、更具历史性品质的反映 。 另一方面 , 小说对党的民族政策的表现 , 除了“莎士比亚化”的处理 , 另一个重要方式是将政治、政策内容与历史发展潮流结合 , 将民族历史发展的去路与人民的命运和生活的巨大变迁结合 , 使当代历史、政治在民族生活、民族文化的维度上 , 得以颇具生活质感和文化深度的广阔表现 。 这样不仅突出了在兄弟民族生活和命运转机中最为重要的历史力量 , 凸现党的民族政策的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 , 更使抽象的政治和政策话语 , 在根本上获得了朴素厚实的生活经验支撑 。 在这里 , 历史与现实、政治政策与生活生命的水乳交融 , 是这部长篇成功的原因 , 亦是其成功的标志 , 是作家生活经验的丰厚积淀和高度政策思想水平的深层融合 。分页标题
小说在叙述佤族经历的亘古未有的跃进式历史变革时 , 具体而生动地描绘了佤族人民生活连续而又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 , 在生活化的故事、场景和细节中 , 通过各种性质不尽相同甚至针锋相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 , 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而又鲜活生动的人物 。 藉助其心理和思想观念的变化 , 展示了浩浩荡荡、无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
小说中的矛盾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 这里有: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残匪之间的尖锐斗争;历史上汉族和兄弟民族间本有隔阂 , 加之逃窜至“中缅未定界”靠近缅甸一侧的国民党残匪造谣、挑拨 , 造成的民族工作小组与蛮丙部落之间的隔膜与龃龉;大头人窝朗牛和儿子岩松、三娘叶妙、五娘娓其之间的家庭内部纠纷与矛盾;三娘与五娘的不和;佤族内部蛮丙部落和永恩部落之间 , 除了世仇 , 更有屈洪斋反动武装的挑拨离间 。 《太阳升起》抓住解放军、佤族人民与国民党分裂势力之间的斗争做主要矛盾 , 揭示党的民族政策在推动兄弟民族发展和各民族团结方面所产生的强大威力 , 尤其注意将敌我主要矛盾跟其他矛盾联系起来 , 并化入蛮丙人生活、心理和情感的关联中 , 做生活化、情感化和伦理化处理 , 形成不同于以往阶级论的人性化、情感化“民族大家庭”隐喻叙事 。 即便小说最后写发生在山谷里小型战斗 , 亦围绕窝朗牛与五娘娓其展开 , 将民族团结力量与民族分裂势力的斗争 , 转换为对窝朗牛的生命与思想的双重拯救 , 并为此后岩松代替去澜沧疗伤的窝朗牛实施管理部落职权做铺垫 。 此外 , 这场山谷战斗的另一重要作用是 , 通过释放残匪“突击队”中包括永恩部落头人之子在内的佤族汉子 , 使之意识到自己是因屈洪斋而上当受骗 , 从而为瓦解屈洪斋分裂势力 , 推动蛮丙和永恩部落之间的团结 , 做了巧妙的预叙 。 这是宏观意义上的“民族大家庭”叙事 。
微观意义上的人性化、情感化“民族大家庭”叙事指的是 , 虽然小说聚焦在金文才民族工作小组与窝朗牛之间的矛盾 , 但这一矛盾又与蛮丙部落的内部矛盾夹杂一处 , 如窝朗牛脾气暴躁、行为专横 , 导致族人的腹诽或私下议论;窝朗牛家庭内部矛盾迭生 , 他宠爱五娘 , 三娘长期被冷落后与岩浆偷情 , 被五娘举报 , 窝朗派人捉奸并严惩三娘 。 这些看似琐屑、无关紧要的家务事 , 却直接关系到民族工作能否顺利开展 。 由此 , 小说在家庭内部、部落内部的生活和情感问题与民族关系问题之间 , 生活、情感、伦理问题与历史、政治问题之间 , 建立了交错纠缠的关联 。 于是 , 小说在表现民族政策这一重大政治问题 , 描述广阔的历史大潮流时 , 就有了迂回曲折的生活波澜和湍急起伏的情感浪花 。 这种巧妙的艺术处理 , 暗含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相关的整体性思想路径 , 也赋予小说生活感、趣味性和源于生活本身的朴素说服力 。
小说字里行间渗透着作家对兄弟民族的深厚情感 。 情感的舒缓诚挚的流露 , 也是造就《太阳升起》艺术感染力的重要因素 。 彭荆风是解放后第一个走进佤族部落的作家 , 他亲历并见证了佤山翻天覆地的历史巨变 , 对兄弟民族的历史、生活、斗争和精神风貌 , 有着切身经验和深刻理解 。 直接、可靠的生活经验和情感体验 , 为他提供了创作的热望和动力 , 亦构成其创作源源不断的深厚基础 。 小说藉助对声态并作的日常生活细节的捕捉 , 写出活的人物的性格、心理 , 尤其是性格、心理的发展变化 , 以及这一发展变化的微妙契机和历程经过 , 把人物的内心世界有力地展示出来 , 作为其思想观念转变的根本依据 。 作为蛮丙部落的头人 , 窝朗牛性格倔强、暴躁、固执 , 做事专横、武断、自负乃至自大 , 他依仗神灵的权威 , 统治着部落 。 同时 , 他又是部落中最有主意最有威信的人 , 他深信请鬼容易送鬼难的道理 , 拒绝外人尤其是洋人、汉人进入部落 。 他既“是个有着狭隘民族情绪的人” , 也是个“勇敢的爱国者” 。 小说通过其一系列心理活动和举措 , 将其矛盾性特点做淋漓极致的表现:在是否让解放军进入山寨的问题上 , 他游移不定 , 只好求助于“莫伟其神” 。 初次会见金文才时心理情绪多番波动 , 先是矜持不做声 , 继而客气地让座 , 既承认解放军有理性 , 又对工作组的进驻心存戒备甚至激烈反对 。 对与岩浆偷情的叶妙 , 既欲杀之而后快 , 又敬畏并听从“莫伟其神”的旨意 , 最终却以还叶妙自由的方式换取了金文才的战马 , 足见其性格的乖张多变 。 窝朗牛的反复多变、游移不定 , 更体现在对解放军和民族工作组能否进驻部落的态度上 。 直到最后解放军将其从“突击队”的包围中解救出来 , 其态度才有根本转变 。 透过窝朗牛这一典型 , 我们看到了一个民族走向新路的艰难曲折 , 更看到了一个民族新生的必然 。 小说对其他人物的刻画 , 亦栩栩如生 , 如在目前 。 金文才细心谨慎 , 精明干练 , 对同胞贫困生活有设身处地的同情 , 既尊重其生活方式和宗教信仰 , 又反对砍人头祭谷子的陋习;魔巴身为巫师 , 在部落中的地位仅次于窝朗牛 , 为族人虔信 , 他深悉与暴烈专横的窝朗牛的相处之道 , 却又心怀悲悯 , 审时度势救助落难的叶妙 , 神性中有人性的温热;大娘安木素善良、宽容、谦和、仁厚 , 为救叶妙煞费苦心;叶妙倔强、善良 , 勇敢追求自由与爱情;五娘娓其单纯、虽有些许虚荣 , 并因嫉妒而揭发叶妙 , 但当叶妙因她而身处绝境时却又心怀愧疚、设法营救;岩松淳朴、彪悍、豪爽 , 既有对父亲权威的畏惧 , 又有救助叶妙的智慧;岩松的妻子奥兰的泼辣、大胆、有主见;娜红淳朴活泼 , 热情大方 , 等等 。 小说通过他们写人情与人性之美 , 写出他们对幸福、自由、美好生活的天然向往 。 小说描写人物 , 与佤山美妙瑰丽的风物风情和奇丽多彩的佤族习尚相互映衬、生发 , 在揭示佤族人生活中出现的新鲜事物时 , 也在如数家珍般的娓娓而谈中 , 带给我们对佤山风景和佤族生活的新奇感受 。 难能可贵的是 , 小说并未刻意渲染这种新奇感 , 而是将边地风情的“新奇感受”放在民族走向新路这一“新鲜事物”中 , 使之获得更真实的审美表现和更深刻的历史思考 。分页标题
《太阳升起》写人物细腻真切 , 写佤族的家庭、婚姻 , 设境巧妙自然 , 写佤族人的生活、情感 , 勾画出迥异于汉民族文化的天然、野性的气与色 , 率真无伪 , 本然纯粹 , 带着亚热带空气的润泽、阳光的明朗、野草的清香和大森林的野性 。 小说表现民族政策 , 在当代中国的历史变动中 , 写边地民族的生活史和情感史 , 写历史的沧桑正道 , 使日常的、区域的因素具有了大历史的宏阔视域 , 并且 , 这种历史感和政治意味 , 隐含于文字造就的情味、意趣和带有诗性抒情气质的意境 , 并未有过于显眼的流布而阻碍审美意蕴的丰饶传达 。 《太阳升起》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是优美的 , 也是崇高的;它是生活的 , 也是历史的;它是小说 , 也是诗 。
写作本文时 , 惊闻彭荆风先生不幸逝世 , 谨以此文表达对他的深切悼念和崇高敬意!(2018年)
(吴义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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