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裔是什么意思

原作者 | 郑子宁
摘编 | 徐悦东
《中国话》,郑子宁著,后浪丨九州出版社2021年1月版
一种常见的说法是,全世界的语言中妈妈都是mama,因为这是人类婴儿最初能发出的声音 。当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发出ma的时候,他最亲近的人,喜出望外的母亲激动地把这个声音当作婴儿呼唤自己,久而久之,代代相传,全世界的人类语言就把ma当成妈妈的称呼了 。这个说法听上去很有道理,普通话中的妈妈自不必多说,英语虽然书面上写mother,但口语也是mum 。
可惜的是,这个说法至少在中国并不灵验 。
凡是看过清宫剧的人都会对皇子称呼皇帝的叫法印象深刻——皇阿玛,这是一个经典的编剧背离现实的案例 。在清朝的满文书面记载中,对父皇一律称Han Ama,也就是汗阿玛,假如写汉文的话则是皇父或者皇考 。皇阿玛不说绝对没有,至少也是难得一见的 。Ama在这里指的是父亲,显然ma就不可能指妈了 。在满文中,妈有eniye、eme、aja三个说法,第一个最常见,也就是清宫戏中常见的额娘 。今天在东北一些早就不说满语的满族家庭里,还把爸爸和妈妈称作玛和讷——和传说中全世界都把妈叫ma可不一样 。
人从出生到死亡,互动最多的就是亲人 。因此,亲属称呼往往是一种语言最稳定的词汇,甚至在常用语言发生转换后,家庭内部也常常使用原来的亲属词汇,就像部分东北满族家庭那样 。但与此同时,亲属称呼又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替换,如在不少地方,传统上称呼父亲的爹就因为当代听起来比较土,被爸迅速替换 。
假如时光倒回1000多年前,情况或许正好相反,比较土气的爸会逐渐被流行的爹所替换 。
自远古传来的爸妈
自古以来,父亲在汉语书面语中一直写作父 。今天在普通话乃至多数汉语方言中,父读fu,不过在上古时期,父的读音却更近今天的爸 。这是一个从原始汉藏语时代传承下来的词,藏文中父亲称???(apha),缅文是??(apha) 。虽然汉语历史上语音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原本的父(音近ba)已经读成了fu,但是由于父使用频率非常高,在口语中保留了历史上的发音,因此才用另外一个汉字爸来表示这个古老的发音 。与之相类似的则是母在口语中说妈 。
这是个异常古老的称呼,甚至在汉藏语中的用场也绝不仅仅限于指父母 。藏文很多名词带有原来表示父母的后缀,如太阳叫????(nyi ma),月亮叫????(zla ba),效果近似汉语太阳婆婆月亮公公 。在丽江的纳西语里,太阳则也是女性的/?i33 me33/ 。本就有自然性别的动物更是要带词缀,公猪要带表示男性的词缀称为/ bu21 phv?33/,丽江南边不远处的剑川的白族人则把公猪叫/te?21 po55/ 。在词语后缀中,剑川白语仍旧保留了古老的父,尽管现今的剑川白语中称呼父亲已是/ɑ31 ti33/(阿爹) 。
汉语中其实也有些类似的例子 。普通话里有尾巴、哑巴、乡巴佬、结巴,而在山东、东北等地的方言里,还有呆巴、瘸巴、瞎巴、瘫巴、力巴(外行)、齁巴、抠巴、脚丫巴之类的词 。不过这些词长久以来都是口语的说法,难登大雅之堂,在书面上出现得也晚,然而有理由相信,这样的词缀在口语里已有很长的历史 。
假如穿越回宋代的中国,当时的语言情况会和现代大不一样 。今天中国西南地区的汉语普遍比较好懂,但是宋朝的蜀地情况则大不相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时的蜀语和蜀道相比也不遑多让,素有极难解的声名,与中原的开封、洛阳一带的语音大不一样,蜀人甚至把中原一带的语音称作虏语 。
遗憾的是,这种蜀语已经随着元朝四川人口的剧烈变动灰飞烟灭,今天的四川方言和宋朝的蜀语传承关系很弱,而主要是明朝进入四川的汉语的后裔 。
今天我们对宋朝蜀语的了解主要来自同时期的人 。根据南宋苏州人范成大的记录,他当时路过了嘉州(今四川乐山)的一个渡口,渡口叫作王波渡 。
范成大一定对王波是什么意思困惑不解,他赶快询问了本地蜀人,当地人给他解释后,他才恍然大悟,为此他特意具体地写下了王波的来历:蜀中称尊老者为波,祖及外祖皆曰波,又有所谓天波、日波、月波、雷波者,皆尊之之称 。在当时的蜀语中,加波是常见现象,一如今天的纳西语、白语、藏语 。然而,从上古传承到现在的父,也并非从来都是一帆风顺 。
范成大
爷是祖父还是父亲?
《木兰诗》在中国家喻户晓,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被一代代中国人传颂 。毫无疑问,花木兰称呼自己的父亲是阿爷 。